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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振衣下拜问道:“我在昆仑仙境龙空山奈何渊中历苦海劫,却未见前世种种,见知未满不能堪破化身变换。听闻仙童是天地灵根仙灵不染之气所化生,亦未见前世种种,如何生而成仙道?”
明月挠了挠耳朵,想了想答道:“生而成仙并不奇怪呀,我的炉鼎如此,一出生就是仙家心境,超脱生死轮回之外。其实你搞错了,在苦海劫中见前世种种见知已满,这是往后修行悟种种化身变换的根基,但未必一定要如此,证见知未必在前世,比如我。”
梅振衣:“这正是我欲问之道,要怎么求证呢?”
明月皱了皱鼻子,样子十分可爱,反问了一句:“一念之间,你可能见生灵之一世?从生至死、悲喜、趋避、通达、困苦种种。”
梅振衣思忖着答道:“修行岁月长久,见证凡人一世未尝不可,但一念之间似乎还做不到。”
明月笑了:“这就是见知之障,其实众生万相都在此山外。”说着话伸出小手一指山外远处的芜州城。
这句话和这个手势,如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梅振衣,他明白了明月是什么意思。一念之间可曾见生灵之一世?当然是看不见的,一个人在你眼前,你只能看到现在地他,从生到死的一切并非你所能见。但是在仙家眼中所看的却不是这些,世间众生其实都在眼前。
你看不见一个人从生到死吗?世间有生有死时刻都在发生。有人喜有人悲,有人驱利奔忙,有人避害闪躲,有人通达富贵,有人困于苦厄。只要你地神识眼界足够广,一念扫过。这一切都可见。众生无别即为一人,众生之遇即为一世之种种,世事不都在眼前吗?
明月施法手势一引,梅振衣只觉得元神清明荡漾而开,他看见了什么?…………整座芜州城!
从高楼华堂到污秽沟渠,蛇鼠鸡犬与市井众人,在神识中无一不是清清楚楚明明朗朗。梅振衣有洛阳云端之上站了十个月的经历,其实已经见证过这一场景,但当时他并不想刻意去看。而是在那一片奇异的空间中元神清明不得不看,看到最后都有一些恶心和麻木了,不得不超然而观。
听见明月今日之语。梅振衣这才明白当时错过了一次修行见证的好机缘。明月短短几句话其实点透了修行中地一种“观”法…………众生观。没有大法力与大智慧,一般修行人是入不了这种观境的,梅振衣曾被动的进入一次,却没有堪破那种心境,而是在追求他的修为尚未达到的超然状态。
佛门修行也有众生观之法,佛陀开慧苦、集、灭、道四圣谛在修行中怎么证?可以从“众生观”中入手修证。
明月施法当然没有洛阳云端之上那么多高人神通广大,她引梅振衣地元神清明荡漾而开,看见了此时芜州城中地景象,从举手到放下的时间也就是三天三夜。
芜州城中有婴儿呱呱落地。也有老人闭眼咽气,有人在家中算计邻居,有人在街头招揽生计。还有耗子偷油、虫蛹成蝶、鸟雀衔窝、猫狗打架等等景象清晰无碍。梅振衣入境观之,这就是众生之相,前世之我就在其中!
梅振衣自己当然没有这么大神通,他是在明月的心境中作众生观,多少也能感受到这位仙童的修为。清明元神所见芜州众生相,就如柔和的月光洒落下显现,哪怕最污秽处也一片静谧祥和丝毫不受沾染。这无形的月光就像一面毫不蒙尘的明镜。照见如此清晰,镜中却不留下一丝痕迹。
明月乃仙灵不染之气化生,心境丝毫不染,她当然能看见众生象,一念见知圆满,却等于没看见,不想也不必涉足其中。但是梅振衣不一样,他尚未超脱生死,还是得静观“自己”在众生中轮回之象。
芜州城中也有他看不“见”的地方。就是翠亭庵与九林禅院。也有他看不“明”地人,共有两位。一位是翠亭庵前卖水果地关小姐,还有一位是从南门走入的青年僧人,这名僧人带着一条黑狗不紧不慢走进芜州城时,黄龙禅师也从北门而入。
九林禅院在城北,黄龙禅师先到,当他走进九林禅院已是巳时。那时的寺院不像现在风景区地庙门口还有卖票的看着,直入空门未见他人。黄龙走到天井有个小沙弥迎面道:“远来的师父,快跟我去盛饭吃吧,过了午时就没有饭了。”然后匆匆忙忙跑向膳堂
黄龙来的时间很巧,正好是九林禅院开饭的时间,这里地和尚本来就不多,现在都去吃饭了。披着黄底红纹袈裟,腰杆挺地笔直的黄龙禅师有些尴尬,居然没有人上前迎接问候,小沙弥打了个招呼就跑了。
这时有一名僧人走出了大雄宝殿,看见黄龙站在院子里,上前行礼道:“这位师兄,您是远道而来地吧?我法号无相,是本寺住持。”
黄龙赶紧还礼,又刻意摆出一副不卑不亢地神情挺胸道:“原来是无相师弟,久仰!贫僧法号黄龙,为同宗法师,来自赣水黄龙寺。听闻无相禅师在芜州以紫金钵与九环锡杖迎奉新住持,特远道赶来接佛缘。”
无相看着黄龙似笑非笑的问道:“师兄入空门之时,未见九环锡杖吗?”
黄龙愣住了,他一进门就想找人说话来着,真没注意九环锡杖放在哪里。这时九林禅院门外传来三声犬吠。无相神色一变,向黄龙抱歉道:“我要出门迎客,师兄请自去膳房用白饭,得罪了!”说着话几乎是一路小跑向着门外而去。
门外来了一名僧人,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普普通通的相貌。小眼睛、淡眉毛、扁平的脸庞,五官很是寻常,眉目依稀倒有几分与无相禅师相似。他带着草笠,穿着草鞋,未披袈裟,身上的僧衣也显得有些破旧,看样子是风尘仆仆远道而来。
他的身材并不魁梧,站在那里中正端庄,神色安祥中自然而然有难以形容的威严之气。正对着庙门低首行礼。更奇异地是他身边有一条狗,向一只成年地猎犬,全身黑色的短毛油光锃亮。体形并不算太硕大却显得机敏强健。这条狗也低下头前腿微曲,冲着庙门做低首行礼状。
他们在朝什么行礼?九林禅院中门大开,山门殿正中供的是弥勒菩萨,就像翠亭庵山门殿正中供着熊居士的法身像一般。唐代寺院中的弥勒菩萨造像,可不是后世那种袒胸露乳、笑呵呵、胖呼呼地布袋和尚坐像。
这尊弥勒菩萨像是站着的,身材也很“标准”,双肩之上有宝树莲花映衬,双手合什眼帘低垂作诵经状,目光正看向庙门外僧人所站的位置。有一只九环锡杖放在他臂弯中横在身前。假如梅振衣在此的话,能发现这个造像地姿势就是当初在洛阳云端上,小和尚法舟横锡杖念诵佛号地姿势,连此时的神情都是一样地。
无相禅师一路小跑来到门口,又惊又喜道:“乔觉,是你吗?多年不见了,险些不敢认。”
那名叫乔觉的僧人抬头露齿微笑:“是我,听闻叔父在此住持,特意云游寻访而来。”
就在此时。那支锡杖上地九环突然发出叮咚响声,周围没有旁人也没有风吹过,无相的神色又是一惊,指着乔觉道:“原来是你!”
大唐开元七年,智诜立九林禅院所待之人终于来到芜州,他就是大唐新罗郡国的青年僧人金乔觉,还带着随行护法神犬谛听。当乔觉随无相走入空门之后,寺中地一切梅振衣在众生观中也就无法察知了。
明月抬手就是三天,等她放下手的时候。梅振衣感觉此时的心境已经快到了。阳神化身变换的修为只差那么一层窗户纸没点破,这三日历证之法无误。梅振衣能领悟其境界,但见知还是尚有不足。
梅振衣刚刚从定境中出,就听见面前的明月惊呼一声:“不好了,提溜转被大法力摄入九林禅院不见了!”
话音未落,就见一朵彤云飞来落在敬亭山顶上化成知焰的身形。知焰一落地就焦急的说道:“振衣,九连山出事了,满山鬼神皆不见,巡山护法提溜转也不见了!”
“不必惊慌,满山鬼神都被九林禅院新任住持超度,将再入轮回。”清风的声音传来,人也凭空出现在山顶。
知焰惊问道:“九林禅院新任住持乔觉大师?前日九林禅院送来请帖,请振衣去观礼,可是振衣在此修行我派梅毅去了,乔觉大师怎会做出这种事?”
清风淡淡道:“这也不是坏事,本应如此。”
明月问道:“那提溜转呢?”
清风:“我看的清清楚楚,提溜转已破妄大成,阴神可不随原有天年入轮回,但九连山鬼神是它地部属,它也追着去了,恐不得脱身而回。”
知焰大惊失色,以责问的语气朝清风道:“明月仙童正在施法不及相护,您既然看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