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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执着令牌,道:“凡见此令,神农弟子须遵号令,施救与人。”她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微凉,“只可惜,今日的神农,恐怕连这块令牌也不认了吧……”
“左姑娘……”巴戟天看着那块令牌,心绪复杂。
“以往我听得神农闭门不医,心中一直不信。然后,遇见巴长老,更让我觉得那些坊间传闻离谱至极。没想到,今时今日,当真让我看见,神农世家是非不分,见死不救。”小小反转手腕,手指一松,任凭令牌落地,发出了突兀的声响。
“左姑娘,我们念你对神农有恩,多番礼让。你休要得寸进尺,辱我神农声名!”神农长老云华站上一步,怒道。
“我辱你神农声名?”小小冷笑一声,“简直笑话!”她环顾四周,道,“自古以来,江湖相争,讲的是光明正大,公平公正。而如今,神农世家的取胜之法,却是见死不救。难道不算卑鄙?先前诸位被困竹林,遭人放火,若不是廉家兵马和解休战,谁能入林救诸位于危难?如此相较,难道神农不是恩将仇报?真正辱没神农声名的,应该是诸位自己吧!”
云华被这番话驳的哑口无言,巴戟天却微微笑了起来。
小小又转头,看着僵持不下的一众人,道:“如今,神霄派夺神器,杀盟友,分明是有阴谋,在场的诸位都是受害者。九皇神器牵涉甚广,若是由神霄取得,天下必乱,到时,谁能明哲保身?诸位在这里相争,于己无利,倒是给了神霄机会。这个道理,各位武林前辈,不可能不知道吧?”
她又回头,看着廉盈,“神箭廉家是朝廷忠良,若是因此被神霄冠上叛逆之罪,更是大宋之哀。廉公子不就是明白了这一点,才与江湖人士和解的么?”
廉盈眉峰一动,转头看了看伤重昏迷的廉钊。皱眉苦思片刻,道:“神箭廉家本无意介入江湖争斗,诸般恩怨,皆因神霄作梗。在场的江湖朋友只要不与朝廷为敌,往日罪责,廉家可既往不咎。”
她说完,大堂之内有了短暂的沉默。
“我东海已与廉家和解,今日所有争斗,东海拒不参与。”突然,冷然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那一刻的沉寂。
小小猛然回头,就见温宿双手环胸,一脸冷漠地看着大堂内的局面。
小小怎么也料不到,第一个出言放弃的人会是温宿。不知道为什么,小小觉得他有些异样。那种冷漠傲然的姿态,不同于先前的压抑晦涩,倒是带着一种卓绝的潇洒。如此陌生,却又熟悉,仿若是长江之上,她初见他时那般。
察觉她的眼神,温宿看她一眼,浅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的,小小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我南海与东海结盟,自然与盟友共进退。”洛元清也开口,说道。
贺兰祁锋见状,笑了起来,道:“我‘曲坊’一众本就是为了对付神霄派才出手的,根本无意与朝廷相争。”
小小听到这些话,心中暗喜。她望向了银枭,眼睛里满是闪亮的期待。
银枭与她眼神相交,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也罢!今日就看你这臭丫头的面子,我‘岫风寨’不趟这片浑水就是!”
一旁的李丝闻言,道:“哎呀,大家都这么说了,奴家也只好罢手。”
小小不禁笑了起来,转头看着神农世家的一众人。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不作回答。
巴戟天却带着笑意,走了几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赤炎令,递还给了小小。
小小小心翼翼地接过,捧在了手心。
“今日若不是左姑娘闯入竹林,吾等早已命丧火焰之下。这番恩情,神农谨记于心。”巴戟天笑得慈祥,“赤炎令乃是神农信物,断没有不遵从之理。今日在场之人,不分敌友,吾都会竭力救治。”
小小松了一口气,抱拳,“多谢长老。”
巴戟天摇了摇头,“是吾要多谢姑娘才是。”
小小握紧了手中的赤炎令,明白了一些事情,却又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是,她真的觉得轻松了。就像是一切都尘埃落定,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能让她忧心烦恼。
她转身,走到了廉钊身边,轻轻抚上他的额头。心中喜悦,染上了脸庞。说起来,这就是假公济私啊……
……
无为自成
而后几人,神农世家中忙碌不停。伤者被妥善安置,廉家兵马和大多数江湖人士退出了神农世家,在附近驻扎。
众人开始商议对付神霄派的事宜,一切都井然有序,所有的恩怨也被暂时遗忘。
小小神清气爽地在神农的练药房里煎药,只觉得自己的假公济私,实在是一举多得。她摇着手里的扇子,就差没哼个小曲了。
这时,一名神农的弟子捧着一箪晒好的梅干,走了进来。看到她在,便带着笑意,唤了一声“左女侠”。
自那天她“假公济私”之后,所有人看到她,都会恭恭敬敬地尊一声“女侠”。小小虽不习惯,但却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傻笑着答应下来,如今也习以为常了。她点了点头。眼神依然落在那箪梅干上。记忆中的那酸涩,让她不禁咽了咽口水。师父的梅干,已经落在海水中了,此刻,惟有回忆……
弟子见状,道:“近日暑热,长老吩咐在粥食中加上梅干,以增伤者食欲。左女侠要取些么?”
小小点头如捣葱。
那弟子当即取了油纸,替她包了一包。
小小接过梅干,正想吃。却又有人走了进来,那名神农弟子看到来人时,恭敬地打了声招呼,道:“温岛主。”
温岛主?听到这个称呼,她吓了一跳,猛然转头,却见温宿站在门口。
时至今日,她依然不知该如何应对温宿。她开口,怯怯唤了一声:“师叔。”
温宿走进炼药房,道:“替他煎药?”
小小自然明白他所指何人。她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那神农弟子放下梅干,稍稍整理了一下,便离开了。房中便只剩下了温宿和小小,气氛有些尴尬。
小小见气氛沉闷,便开口扯话题,“呃,师叔来取药?”
温宿摇头,“我来找你。”他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递给了小小。
那是一块用珊瑚雕制的令牌,令牌上浮雕小篆,小小人的那二字:四海。
小小接过令牌,有些不解,“这是……”
“东海现已和南海结盟,这是两方的信物‘四海令’。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令牌你收着,日后也许有用。”温宿的语气温和,这样说道。
小小看着令牌,继而不安地抬头,“我……”
“你归顺朝廷是对的……我现在已被推举为东海的新任岛主,今后亦会着力与朝廷合作,戴罪立功,保全门下的弟子。”温宿说话间,有了一丝无奈的笑意,“世事无常,以往种种,终是过去了。”
小小听着这番话,沉默了一会儿,笑着开口:“师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她还没说完,就被温宿打断,“这番话是告别时说的。我还不准备走呢。”
那种熟悉的冰冷语调,却让小小打从心底里高兴了起来。
温宿见她傻笑,皱起眉头,道:“煎药的时候,不要分心。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说完,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小小依然笑着,心中的喜悦如此清晰。她煎完药,沥清药汤,端药到廉钊房前的时候,笑意依然留在唇角。
廉钊正坐在桌前,桌边站着两名家将,几人正商讨着什么。
小小端着药,正不知该不该进去。两名家将却注意到了她,拱手行礼,道:“少夫人。”
小小一惊,尴尬笑笑。
家将寒暄了几句,退了出去。
小小这才迈步进屋,放下了手中的药,对廉钊道:“我没打扰你们吧?”
廉钊笑了起来,“既然尊你一声‘少夫人’,又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呢?”
小小听到这句,眨了眨眼睛:“大少爷,油嘴滑舌不适合您……”
廉钊也不恼,更不反驳。他端起那碗药,带着笑意慢慢喝。
小小在桌边坐下,看着他喝药。继而又想到了什么,她从怀中取出那包梅干,拿了一枚,放进了嘴里。
随即,她含泪低头,手指耙着桌面。
酸!够酸!比起记忆里的酸涩,这梅干胜了千百倍。不愧是神农的药品,根本不能拿来当零食吃啊!
她这番举动,让廉钊很是不解。“怎么了?”
小小泪光闪闪地将手中的梅干递了上去。
廉钊想了想,拿了一枚,咬了一小口。接着,他捂着嘴,深深皱眉。
小小笑了起来,一脸的幸灾乐祸。
廉钊看她一眼,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小小。他端起杯子,喝水。
小小一脸无辜,道:“不要怪我啊,虽然难吃,但也不是什么毒药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