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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浑身上下都在流血,两只眼睛红得可怖,头顶烟雾腾腾,随着剧烈的喘息不断从口鼻中喷出殷红的热气,手中的魔刀已不复初始的光彩,斑斑驳驳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惟有双手一如既往的像磐石般稳定。
这时,天边响起了沉闷模糊的雷声,好似在极为遥远的地方。
王世珲的眼睛亮了亮,他知道由于气血真元大量损耗,此刻的实力仅仅只剩六成半,而且身上有几处伤势颇为严重,多多少少会影响到自己。
但越是这种关键时刻,对手就越会大意轻敌,在不经意里暴露出致命的破绽。
“铿!”他反手将魔刀插入脚下的巨岩,不惜代价地燃动真元,一股股精血喷洒在刀锋上,魔刀再次光芒暴涨。
“喀喇喇、喀喇喇——”从魔刀中流溢出的一抹抹银炎似电芒般破入巨岩,瞬间朝外扩散出数十丈。
奇怪的是脚下的巨岩安然无恙,但身外的虚空却似琉璃般一层又一层地不停碎裂剥落,慢慢透进来几丝亮光。
“山上有雷,密云不雨!”王世珲凝视动荡幻灭的虚空,冷冷一笑道:“真以为老夫对奇门遁甲之术一窍不通么?”
突然他唇角的笑容凝结,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强烈的惊愕之色,就看到在碎落的虚空之后,无边的流火熔浆崭露峥嵘,一条条交织腾夭的婆罗千识枝蔓,一张张怒放轰鸣的道符,一头头昂然呼吼的巨大火龙,还有癞蛤蟆和九头魔蟒、楚魅歌女的诡谲虚无的歌声……都在霎那之间卷土重来。
王世珲恍然有一种光阴倒流的幻觉,但很快他就知道其实这仅仅是种幻觉。因为即使强如魔门第一高手宁无奇,也不可能拥有令时光逆转回到过去的能力,更不要说尚未掌握道天奥秘的刁小四。
但他却无法解释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难道是刁小四发动了和上一波一模一样的攻势?但这样的一种猜测也很快在他的脑海里被彻底排除。
于是,王世珲的心底里升起一缕彻骨寒意,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回光返照,法阵初化!
但这么做不仅需要神乎其神的奇门遁甲造诣,更必须催发惊人的天地灵气从而达到无中生有虚中还实的效果——只是这灵气从何而生?!
蓦然,他的身躯像被雷电击中不可抑制地剧烈一颤,惊疑不定地望向插落在巨岩中的那柄魔刀。
第270章 女人花开(上)
每个人的过去都是一本很厚很精彩的故事书。不过有人喜欢打开,有人喜欢藏起。
王世珲是一个从不愿意向别人提及过去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过去。
当他的身影被四面八方卷涌而来的惊涛骇浪再次吞没时,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小时候曾经遭遇到的一次可怕经历。
他被母亲丢进沼泽地里,无论怎样哭叫挣扎,双脚还是越陷越深,慢慢没过了膝盖、小腹、胸口……
他拼命抓住一根垂落在泥沼里的荆条,顾不得尖锐的棘刺扎得双手鲜血淋漓,使出浑身气力从泥潭里一点一点地将身子拔出来。
然而眼看他即将成功脱险的时候,母亲却伸出那只纤柔的手,一边木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边慢慢地将那根救命荆条折断。
他幼小的心灵登时充满绝望与恐惧,目送母亲缓缓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惊恐的醒悟到,母亲已经丢弃了自己,如果不想死就必须独自从沼泽里爬出来。
当三个时辰以后,筋疲力尽的他拼去最后一口气爬到了沼泽边缘,一直守候在那里的母亲没有安慰没有赞赏,仅仅淡淡地说道:“任何时候都不要相信别人,不要绝望放弃,想活命只有靠自己。”
几十年来他牢牢记住了这句话,甚至成为了毕生最重要的信念与信仰。
就在这时候,他的视野里骤然亮起了一团姹紫嫣红的流光溢彩,如祥云如奔雷从遥远的黑暗中撕开夜幕轰落下来。
——刁小四!
王世珲精神一振,手中魔刀遽然幻化为一轮饱满凄艳的血月,以伤痕累累的身躯为中心朝着四周澎湃宣泄,所过之处犹如风卷残云犁庭扫穴,方圆二十丈内俨然变成一片血色汪洋!
刁小四也不由得有些佩服起王世珲来。经过两轮暴风骤雨般的狂攻,老家伙居然还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与气势,一身恐怖修为实在不是盖的。
他御动九宫刀阵,甩手丢给王世珲两张道符——一张是“拖泥带水符”,另一张是“损人利己符”。
这一手刁小四曾经在乘龙剑会上跟王玄应玩过,如今碰到王世珲依然百试不爽。
“啵、啵!”两张道符炸开,一股磅礴浑厚至极的力量顿时如百川汇海般涌入到刁小四的九宫刀阵中,使得刀阵焕放出的光芒顷刻间暴涨一倍,炽烈如日光辉如星,卷裹着足以撕碎一切遮挡的狂澜刀罡从天而降,犹如扬汤沸雪使得血月的光华不断消融,硬生生呈露出一道直迫王世珲的裂缝。
王世珲纵声狂喝,身刀合一不退反进腾空迎向轰落的九宫刀阵,但是身速落在刁小四的眼里,已比平时慢了不少,凝固的空间迟滞了他的速度,一瞬间就像剥光衣衫的少女,将一处处致命破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九宫刀阵下。
“三奔鸡巴,我这个人是很记仇的……”刁小四冲着王世珲恶狠狠一笑,然后整个人不可思议地消失在了漫天开阖的刀光里。
“喀喇喇……”五道冲天而起的光柱突然不停地分裂变异,在虚空里勾勒出一道道类似于符纹的刀芒,彼此交织浑然一体幻化成五只硕大无伦的银白色神龟!
“王八诀?!”王世珲曾经听铩羽而归的王玄应提起过这样一式空前绝后古怪到家的御剑诀。
历史仿佛在重演,只是台上的主角换成了他。
“咄!”王世珲的口中强喷出一蓬浓烈精血,身后陡然飞起十轮大日虚影,倾尽所有的力量轰砸向刁小四。
“轰隆隆、轰隆隆……”狂暴的光澜将虚空法阵砸得七零八落,如同日月冲撞天地崩毁,这一方乾坤里仿佛已然万物不存。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褪淡的光雾里重新露出了刁小四和王世珲的身影。
王世珲手中的魔刀只剩下半截,胸口殷红一片被昼夜大衍杀猪刀穿体而过,肩膀上还斜插着一柄赵武灵王杀胡刀。
他死死盯着数十丈外的刁小四,沙哑的嗓音道:“这座阵,你怎么办到的?”
刁小四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精疲力竭地强撑着沉重的身躯呼哧呼哧喘着大气,破裂里的衣衫里不停地有鲜血渗出,瞅着王世珲嘿嘿一笑道:“五天五夜,老子连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就是为了要好好招待你们!”
“不可能!”王世珲道:“自你来我们的人便一直在暗中监视,你根本没有离开过客栈。”
刁小四哈哈笑道:“笨蛋,难不成老子出门遛弯,还要跟你手下打招呼?”
王世珲眸中的光彩徐徐涣散,像是换了个人样,道:“没想到最终是这样……”
“嘭!”他的身体爆炸开来,一蓬猩红色血雾弥漫飘散,最终变得了无痕迹。
刁小四“哇”地喷了口瘀血,飞快地往嘴巴里塞药丸,丝毫没有力毙血月法王的喜悦自豪,只痛苦地皱眉道:“娘希匹,再这么折腾下去老子早晚得倾家荡产,也不晓得公主小娘皮怎样了?”
也许这个问题只有宇文智及才能够回答。此时此刻他正面对着金城公主,原本负责保护自己的两名通幽境护卫,一个迷失在了法阵空间里,另一个已经倒在了金城公主的脚下。
两人所处的位置是火山口边缘,巨大的熔浆火柱从山腹中滚滚怒吼喷薄而出,浓烈的烟气在高空中化为一朵朵汹涌的蘑菇云。
宇文智及的修为不过是知著境界,如果不是身上有一件护体法宝,可能不需要金城公主动手,他也已被炽烈的熔流烧成了一段焦炭。
他惊恐地紧握住剑,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双脚下意识地一步步往后倒推,试图拉开与金城公主之间的距离。
“别、别……陛下不是我杀的,那全是因为王世充和金鼎圣僧的鼓惑挑拨。我还曾极力劝过大哥!”他神情仓惶,希望能唤起金城公主的一丝怜悯,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杀我,我还有用!我愿意为公主殿下效犬马之劳——”
金城公主神情冷漠,淡淡道:“你能和狗比?”
宇文智及一愣,金城公主不再说话,两束鹊桥仙霓从袖袂中倏然掠出。
宇文智及一声大叫将剑掷向金城公主,拼命向山下御风奔逃。
猛然他的脖颈一紧,被鹊桥仙霓紧紧缠住,身躯不由自主往后倒扯,像死狗一样重重摔落在金城公主的脚下。
宇文智及的眼里闪过绝望之色,痛哭流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