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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己的修为,刁小四很有自知之明,当然不至于以为单凭一己之力就能搞定对方。好在,他从来不缺办法——自己斗不过,那还有干爹不是?
他缓缓闭上眼,去念存思细细回忆宁无奇劈柴的情形。
“喀”、“喀”、“喀”……刀起刀落,刁小四的耳边仿佛响起了柴刀砍在圆木上爆发出的那一记记清脆鸣响。
丝丝缕缕的刀意若隐若现萦绕心头,随着清脆的劈柴声,仿似有一束束看不见的刀芒从脑海里掠过,来了又去,无痕无影。
不知又是多久,刁小四脑海中的那个“道”字虚影渐渐发生了变化,像有一把无形的刀,犹如庖丁解牛般将它逐渐拆解开来,横归横,竖归竖,尘归尘,土归土。
“是时候了!”刁小四意念一动,猛地再凝起一缕灵识如那不朽的刀意惊鸿一闪,霎那间破开禁制长驱直入,进到了花天伴雪的符阵世界中。
“轰——”他的眼前猛然一亮,霍然置身于一片冰天雪地的明丽世界。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皑皑白雪纯净晶莹,空中纷纷扬扬飘洒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如玉兰妖娆杨花多姿。
刁小四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接住一片雪花。谁知,他的手掌就似空气一样,那雪花毫无阻隔地继续往下飘落。
刁小四愣了愣,抬起手凑到眼前,想弄明白这虚幻空无的,到底是自己的手,还是漫天飞扬的雪花?
似乎他的手是真实的,至少在花天伴雪的符阵世界里应该如此;又似乎,那雪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甚至自己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隆冬大雪的寒意。
那么虚幻的究竟是什么——是自己的眼睛,还是那一缕发自道心的灵识?
刁小四不由自主想起那夜在宁无奇家宅后院的井口旁所看到的情形。
天上月,水中月,心间月……哪一轮是真的月,哪一轮又是虚幻之月?
他抬起头仰望雪花飘舞的天空,寂远辽阔仿佛除了这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幻的雪,万物不存更无明月。
电光石火之间,刁小四的心底像被什么东西狠狠触动了一下,豁然省悟到那花天伴雪也好,那挥刀砍柴也罢,归根结底既非真实也非虚幻,而是“无”……
坐照为空,忘情守一,惟有参悟了大乘境界,才能逐步掌握到一丝“无”的力量。
这是刁小四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无”,就好似一个刚刚学会写自己名字的蒙童,还没把《三字经》、《百家姓》读完,便有人把大部头的四书五经放在了他的面前。
尽管不知书中所云,但也终究明白到何为圣人文章。
与此同时,刁小四也意识到即使有这张花天伴雪符在手,他也不可能照方抓药炼制出相同的道符,哪怕模拟的也不行。
因为,他的道心远未到那样的境界。
这就是极品道符和普通道符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只要有好的材料,精妙的创意和一定的符阵知识,就能够炼制出五花八门的普通道符。但极品道符却需要炼制者对大道具有深刻的领悟,将自己的道心烙印到符中,就像这张花天伴雪符一样。
刁小四没奈何地叹了口气,缓缓将灵识从花天伴雪符中退了出来。
他翻身下桌,从束龙腰带里取出那本已经被自己翻得皱巴巴的《未明笔札》,将它放到了桌上。
然后,翻动到笔札的最后一页,取来笔墨在卜算子的结语后面又添上了两行。
于是,《未明笔札》的最后一页上就多了二十二个字:“自然为法,天地入阵;守一存真,大道为无。徒弟,师傅懂了。”
第224章 月涌大江流(上)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暮色低垂斜阳残照,滔滔江水不分昼夜向东流去,出了西陵峡江面豁然开朗,极目远眺青山隐隐白帆点点,苍茫天地却不知谁主沉浮?
刁小四百无聊赖地坐在船头打瞌睡,初夏的江风吹在身上微微有点儿凉,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子道:“娘希匹,是哪个又在惦记老子。”
在唐门小住了个多月诸事忙定,他和金城公主便启程东去,前往江都找杨广。
由于金城公主的伤尚未痊愈,受不得长途颠簸,刁小四索性雇了一艘大船顺流而下,打算先到江南,再沿大运河转道北上。
同行的还有宁无奇夫妇,说是要到江南探亲,便也搭了刁小四的顺风船。
刁小四自然求之不得,有宁无奇这么一位天字第一号的大保镖跟着,他哪儿还用得着担心金鼎老贼秃找麻烦?于是一路之上使出浑身解数,将萧紫萱哄得妥妥贴贴,就差拉着金城公主也来认干妈。
不晓得什么时候,宁无奇在刁小四的身边坐下,望了眼他手里攥着的花天伴雪符,说道:“你还在琢磨?”
刁小四一醒,打了个哈欠迷惑道:“琢磨什么?”
“这张花天伴雪符共分九十九层,每层都暗藏一个‘道’字。”宁无奇淡淡道:“假如你舍得,可以把它一层层揭开慢慢研究。”
“九十九层……”刁小四一听头皮发麻,睡意去了大半,惊叹道:“那家伙得多无聊,有这闲工夫干点儿啥不好?”
宁无奇没有回答,说道:“你这些天炼的符呢,拿来给我看看。”
刁小四知道宁无奇这是有意指点自己,便献宝似地从束龙腰带里掏出了一张道符,嘴里谦虚道:“老爷子您瞅瞅,这张还凑合吧?”
宁无奇凝目审视,见刁小四拿出来的这张道符外形有如一片半指厚的竹简,外表呈现青灰色,隐隐约约泛出几抹像波纹般的银色丝芒。
道符的正面只有一幅简简单单几条符纹勾勒成的图案,像是一个反写的“损”字。
宁无奇微微一怔,将道符翻转过来,反面银白色的龙章凤文熠熠生辉极尽华丽,和背面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便问道:“这张符是你自创的吧,有没有名字?”
刁小四得意道:“我借鉴了花天伴雪符里一点儿好的东西,然后融合上几座法阵的运转规则,再加上从前存在脑瓜儿里的一些想法,瞎捣鼓了几天也就成啦。假如遇到难缠的家伙,把它放出来,立马能抽走他三到五成的功力。至于名字嘛,您觉得叫它‘损人不利己’怎样?”
宁无奇默不作声,将一缕灵识透入刁小四新炼制成的这张道符中,须臾后说道:“为何不是‘损人利己’?”
“损人利己——”刁小四愣了愣,眼睛发光道:“这么阴险的损招你也想得出来?”
宁无奇将道符还给刁小四,回答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刁小四喃喃重复了一遍,眉头不知不觉锁了起来,盯着手里的道符翻来覆去看了小半个时辰,忽然伸出指头在甲板上随手写了一个“亏”字,想想不满意又一遍遍地反复重写。
渐渐地,他进入到浑然忘我的境界之中,全没注意到就在身后的二楼船舱里,有一双清冷的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始终注视着自己。
这时天色已黑,一轮明月高悬在清朗的夜空中。江面上波光粼粼涛声澎湃,亮起点点渔火,犹如漫天的星辰闪烁。
宁无奇缓缓站起身,静静伫立在船头,向着宛若玉华流光般的大江上望去。
水天一线处,茫茫夜色之下一叶扁舟乘风破浪朝这里驶来。
小舟不足七尺长,上面站立着两个老僧。一个身材高大气势如山,在船尾操舵;另一位身穿灰色布衣僧袍,个头瘦小老态龙钟,双目半开半阖好似没睡醒的样子,要不是右手撑着一柄洁白无瑕皎若月华的法杖,恐怕早就一跟头跌进了江里。
那小舟来得好快,转眼距离刁小四所坐的大船便不足三百丈,蓦地停在了江心。
刁小四不由警醒过来,愕然问道:“这俩老和尚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宁无奇回答道:“他们是来找我的。”
刁小四凛然一惊,仔细打量小舟上的两个老僧,道:“是……峨嵋慈恩寺的贼秃,咱们要不要把船先靠到岸边?”心想万一在江上打起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伙儿一块掉进水里喂王八可不好玩。
宁无奇回答道:“不用。”
刁小四犹豫了下,低声问道:“你打得过他们两个么?”
宁无奇面无表情道:“告诉厨子,今晚多加两个菜。”
刁小四精神一振,笑道:“您老的意思是……这俩和尚不过是碟小菜?”
话音未落,前方小舟上遥遥传来灰衣老僧的声音道:“老衲空鼎见过宁老施主。”
他的音量并不高,但隔着数百丈的江面传入耳中异常的清晰平和,就好像说话时人已到了近前。
“空金洞玉——”刁小四暗吃了惊道:“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