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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人,别走。」
一个用力把伊重人拉过来,霍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子一歪,压在了伊重人的身上,伊重人急忙伸出两手扶住他。
霍峰比伊重人高一个头,又是武将出身,身材魁梧。他这么一压,伊重人根本撑不住他,只能后退。他一退,霍峰就前进,伊重人连退四五步,退到了梳妆台前。
「皇上,您醉了,臣喊人来送您回寝宫。」
霍峰全身的重量都在伊重人的身上,伊重人这一刻才知道霍峰到底有多重,不得不靠着明镜台,用力扶稳霍峰。
霍峰把伊重人圈在了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酒气冲天。还从来没有谁这么抱过他,万分不习惯的伊重人用力推拒要退出来,奈何霍峰把他困在明镜台前,根本不让他走。
伊重人一阵心慌,从未有过的心慌。
「皇上,您先放开臣,臣给您拿醒酒汤去。」
「重人……」霍峰不放,双手用力,「你把那身官服,换了吧……朕再重新,给你选一件。」
伊重人不挣扎了,神色冷了几分。
「朕只想着,你穿那身衣裳,一定,很好看。哪知道,太好看了……换了,换了吧……连云开,那小子,都看直了眼……换了,一定,得换……以后,你私下里,再穿。在外头,还是穿得,素淡、素淡一点……省得他们都,盯着你,瞧……不成,体统!」
眼里浮现惊讶,冰冷退去大半,伊重人鬼使神差她问出口:「皇上为何,要为臣选这样的颜色?」
霍峰的手指缠绕伊重人放下的长发,声音低沉:「朕在玉城关,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这样的一身衣裳,肯定,很适合你……」
许是太醉了,霍峰的声音多了几分亲密,「朕,不喜欢,你那副妆容……可又不知为何,朕却觉得,这样的颜色,才最适合你。重人,你是冰,又是火。」
浓浓的酒气随着霍峰的话语喷在伊重人的头顶,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被这股酒气熏得发麻。
是这样吗?不是为了提醒他曾经的身份,也不是为了要他记得他以前的妆容,仅仅是因为觉得他这样穿好看?这样的说辞,很难令人信服。
「重人……」霍峰低低笑了几声,「我现在,是皇上了。」带了一丝邀功之意。
伊重人的心窝一阵悸动,用力去推霍峰。霍峰似乎知道他这样很不舒服,放开了他,摇摇晃晃地后退两步,双手抓住了伊重人的手,脸上带着浓烈的喜悦。
「重人,我现在,是皇上了。」
伊重人的嘴角勾起,烛光下的眸子透着令人怦然心动的光亮,暗中捌挣脱开对方的双手,他的手心,被烫得厉害。
「恭喜皇上。」
「这都是因为有你。」霍峰抬起伊重人的双手捧住自己的脸,映着烛光双眸锁住有些不自在的人,「没有你,我,早死了。」
「皇上吉人自有天相。」
不知是因为烛火不够亮,还是因为两人间的气氛太融洽,或者是因为一个人喝醉了,伊重人知道自己应该抽出双手,却在贴住霍峰的脸时,松了力气。
「重人……」霍峰蹭了蹭,「你的手,太冰了。」
「……天性如此。」伊重人的眼神有些恍惚。好像身子残了之后,他的手就一直是这么冰冰凉凉的。
「这些年……辛苦你了……」
「还好。」
「那身衣裳,别穿了。」
声音低了几度,霍峰闭上了眼睛,身体向后仰去,伊重人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他,把醉倒的人拖到床上。霍峰咕哝了几声直接翻身,就这么睡了,伊重人又赶紧脱了他的鞋,不然非把床褥弄脏不可。这下子霍峰更舒服了,鼾声响起。
看着床上熟睡中的两个孩子和醉死过去的霍峰,伊重人的眉心紧拧。绝对不能让这人睡在这里!
他穿好衣服走出去喊人。卢涛和几名大内侍卫都守在外面,伊重人让他们把霍峰抬回寝宫去。
卢涛进来后一看皇上的情况,面色为难地说:「皇上肯定走不回去了。还没撤席呢,让那些大人们看到皇上被抬回去,有损龙颜。不如就让皇上睡在这里吧,皇上来时也说是看看两位王爷。」
他睡在这里那自己睡哪?而且这人一身的酒气,会熏了包子和豆子。但卢海说得也对,这人登基第一天就醉醺醺地被人抬回去实在不妥。
沉思了片刻,伊重人道:「隔壁的书房有一张床榻,去搬过来。」
「是。」
卢涛恭敬地退下,不敢耽搁,马上带了人去搬床榻。
床榻很快搬来了,伊重人要卢涛放在外屋,然后把霍峰抬过去。卢涛又为难了,怎么可以让皇上睡外面?
看到包子往霍峰的怀里钻,伊重人咬牙:「放这儿。」
卢涛松了口气,赶紧又招呼人把床榻抬进来,里屋一下子就拥挤了许多。
睡死的霍峰被伊重人毫不客气地丢到了床榻上。好似被伊重人的脸色吓到了,卢涛给皇上盖好被子后就急忙退了出去,还关了门。
坐在床上,伊重人眉心紧拧。满屋子的酒气,臭死了,要不是凝神宫只有一间屋能睡人,他绝对会带着两个孩子换地方睡。
放下床帐隔绝酒气,伊重人冷着脸出去洗漱。真没想到,那人喝了酒竟然会发酒疯。
等到伊重人洗漱回来,他打开一扇窗透气,又点了熏香,屋里总算没那么难闻了。凉风吹进,要上床歇息的伊重人顿了顿,又起身关窗,只留了一条缝。给霍峰掖好被子,他这才上床。
侧身面朝两个孩子,身后是一人的轻鼾声,仿佛又回到了在玉城关的那几天。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皇上了?做皇上的哪能随便「乱睡」,更何况是他这里。
带着说不清的烦闷,伊重人闭上眼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熟睡中的霍峰笑了笑。
※※※
翟峰登基之日留宿凝神宫,虽说他第二日在朝堂上已解释过是想多想陪两个小儿子,但也难消众臣的疑虑。凝神宫毕竟还住着一个伊重人,皇上可是在伊重人的房里过了一夜,这其中……
再看皇上甫一登基就如此重用伊重人,还收伊重人的义子为养子,更是封为一等亲王,连二皇子的名字里都有个「重」字,不少大臣们都心有不安。
伊重人再是忠臣,也曾是沪安卫的千户,更何况,他是太监。哪怕皇上赐了他个「侍官」的官职,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掌印太监换了个叫法罢了。
可不安归不安,尽管有大臣上书请求皇上在对待伊重人的问题上务必谨慎,防止重蹈前朝覆辙,但在老臣们、皇上的亲信大臣们皆沉默的情况下,这些人的上书也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皇上半点的回应。
御书房,阮刑天、许百才、章怀秋、唐年、吉弟、谢明等霍峰的几个心腹大臣们在列。黄悍和贺甲回边关镇守,新朝初定,要谨防边境混乱,阮刑天和许百才坐镇朝中。京城有章怀秋坐镇足矣,更何况霍峰本身就是武将出身。
伊重人不在。霍峰允许他御前行走、参与朝政,但伊重人更多的时候都在宫内巡视。内庭之事上至宫内采买下至太监的选派,都要伊重人拍板,宫中没有女主,伊重人要忙的事比他预料的多很多,以至于从他上任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他还没怎么和其他大臣们一起听政过。
霍峰把几份奏折丢出去,口吻不明地说:「近日要朕选妃的折子多了,来,你们可知此事?」
阮刑天和许百才不出声,他们是武将,只管带兵打仗,不管皇上的「私事」。再说,能管得了吗?
章怀秋和谢明也不出声,他们都知道伊重人对皇上纳妃一事很忌讳。皇上纳妃就意味着会有别的子嗣,那对包子和豆子不是什么好事。
唐年见没人回应,他开口道:「虽然天下初定,皇上又是刚刚登基,但选秀一事臣觉得也该开始考虑了,皇上的身边不能没有妃子。」
吉弟同情地看了唐年一眼,这家伙处理朝政有几下子,可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却差了点。霍峰不动声色地「唔」了一声,转向吉弟。
吉弟出声:「臣以为选秀之事还可以再缓一缓。现在国家百废待兴,皇上初一登基就选秀,难免给百姓误解。而且,这件事,也要先看皇上的意思,毕竟是给皇上您选妃。」
唐年看向吉弟,不明白对方为何反对。
谢明这时候出声:「臣以为吉大人说得是。观之前朝后期的几位皇帝,都是初一登基就忙着选秀、享乐,现在正是安定民心的时候,皇上还是再缓缓的好。」
霍峰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很有道理。
唐年见状,马上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立刻又说:「丞相和吉大人的顾虑也对。国库还不算充盈,选秀的花费势必不少,现在许多地方都需要用银子,再缓缓也好。」
很满意几位臣子的反应,霍峰道:「朕现在也没这个心思。以后此类奏折你们直接批复,不须再呈到朕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