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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仇点了点头,与裴将军又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把整个军帐之中的人都听得面露惊愕之色,才说道:“我欲领军绕过这几城,深入越国腹地进行骚扰,迫使其早日出兵击退我军……如此一来,即便此计不成,我们也能强逼越军出城。”
裴将军大军不敢深入越国腹地,主要还是怕同韩越之战一样,退兵的时候被人伏击,包了饺子。阿仇只带一队急行的骑兵,就算被人伏击,也可以一触即走。
于是随后阿仇就离了主营,而军中也开始按他所说用计。
业亭城守备森严,日夜都有警戒,然而无论如何,夜间总不如日间森严。
近来城门口经常发生奇事,说是士兵听到框框当当的响声,于是让墙头的哨兵观望一番后开了城门去确认,却在城门外捡到了好几锭的金子。
这传闻传了出去,自然引了将官来质询,没多久金子就被全拿走了,说是燕军必有阴谋,金锭是证物,至于是不是真的上交了,却是不得而知。
但是这事却还没结。燕军间间续续,之后又在城门口投了好几次的金锭子,虽说前后守兵换了好几茬,几乎是每投一次就换两人,但是这事儿终究从不忿的前任口中慢慢传到了后面人的耳里。
财帛总归是动人心,只是城中将士看得森严,一有金锭子就很快有人赶到拿走了,中途虽然也有人想要藏下来,但是被发现之后直接被大军棍打死了,弄到最后谁也不敢妄动。
城门口更是加强了守卫,派来了上面军官的亲兵守着。
只是这一夜却又不同往常。
燕军平日投金,通常都是白日,所以将官的亲兵也是白日来守。只是这一日凌晨时候,守门的士兵却隐隐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声响比以往的投金声音要更轻,但是声响却没有什么不同。一个兵士已然靠在城墙上睡得昏昏沉沉,似是不曾听见,另一个却是心头一震,瞬间清醒过来。
此时正是三四更时候,天色微蒙但是还未全部亮起来。守城兵心头瘙痒,却是不敢妄为。生怕这是越军的计谋。但是他又难免抱着些许侥幸心理,到最后心痒如骚,等到晨光渐明,就偷偷溜上了城墙,想要看看城外是否有敌军出现。
然后城外一片空旷,远处的军营也是全无动静,显然并没有奇袭的迹象。
士兵心跳如擂鼓,却是下了城楼,用了大力偷摸着把城门开了一道缝,果然见门口躺着金灿灿的几个金锭子,顿时大喜过望。
……这一喜,就觉得后脑一痛,眼前一黑,再没了意识。
燕军攻破业亭城时,阿仇的消息也已经传来,剩下几城顿时人心打乱。
阿仇到了越国境内,就烧村毁镇,驱逐村人或者入山避难,或者逃往附近城镇,直惹得越朝怒不可遏。他本人并不接近大城,几次与军队交锋都是一触即走,引朝中君臣都怒焰冲天。
但是越军的主力被困于前线,而阿仇的这对兵士灵活无比,一般的地方军根本就奈何不了他,却引得民愤涛涛,无形中加大了越军的压力。
终于,越国朝中也开始乱了起来。
朝中连下数条圣旨,强逼前线的主将速破燕军,击退裴家军,否则就要临阵换将。
而在前线的主将,第五次收到此条命令之后,面色惨淡,却终于发出了一声命令:出城反攻燕军。
而此时,燕军正气势如虹,越军却士气低落。
这是战局开始如同倾崩一般地向着越国塌下的开始。
这一年的深秋,裴家军终于在越都城下与阿仇再次相会。
这一支曾经的精锐骑兵,此时人数已经锐减一半有余,每个人的身上都罩着乌黑到凝结的鲜血,虽然中途或许也曾一次次在山野的河流中仓促而急忙地洗过,但是却终归留下了那洗净不去的痕迹。
而此时的阿仇显然还没有在某几场战斗之后找到清洗的机会,整个人像是从尸堆之中被捞出来的一样,连头发上都沾着厚厚的一层黑红,让整头的金发都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可是看到那青年的一瞬间,陈文珝却在一瞬间感到了一股震撼。
阿仇的脸庞在血污之下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不算陈旧却多少已经有些破烂的轻甲上到处都是刮痕,只有那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辰,沉静如深潭。些许的疲惫并没有损耗去他的威势,反而让他整个人充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
如是青年,不论男女,谁能不为之心折?
陈文珝见过他许多次,但是没有一次像这一次一样惊艳,像这一次一样意识到,那不是他人,而是一个名叫阿仇的异族青年。
那一双眼,如照夜明珠,谁也无法忽视那并不灼眼,却又仿佛能烧伤人心肺的光芒。
燕军兵临越都城下,整个军中目前都是气势如虹,而越都城中却是一片哀然。然而不料却在这个时候,军中出现了燕都的使者,一路飞奔到了主帐,而后禀告道:“启禀将军,京中来报。陛下受到南楚刺客袭击,已然驾崩。太后下令,举国同哀,并立十一王爷为帝——新帝命将军——即刻退兵!”
此旨意令军中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知道真相如裴将军,猛然一拳垂在了放置沙盘的桌面上,然后怒声喝道:“擒下他!”
亲兵们一愣之后,却是立刻听从了命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下了传令者。
传令官惊愕之余,却是拼命挣扎,一边还大叫大喊道:“你们干什么!?裴令桓,你想要抗旨造反吗?”
却听裴将军说道:“抗旨造反!?不,十一王爷与太后娘娘谋害君上,篡夺王位,乃是叛国之罪——待我攻下了越国国都,自会领兵上京,清君侧,扶社稷!”
在场所有将官都被裴将军的话弄得一愣,开始哗然。反而是阿仇走上前一步,一剑抵上了传令官的脖子,杀气腾腾道:“噤声!京中是什么情况!?莲姬凭什么册立十一王爷为帝!?她都干了什么?给我一一道来!”
有副将看两人如是神态,不由露出犹疑,说道:“将军……!”
却不料陈文珝突然开口,说道:“阿仇,你挑选一些将士,补入飞燕军,即可随孤回京!”
他一开口,所有将官都是一愣,才发现这月余跟随在裴将军身侧的陌生将士,竟然是他们燕国的君王,顿时多少有些哗然。
却见阿仇转过身来,顿了一下,才郑重答道:“遵命!”
而后陈文珝又转过身,对裴将军说道:“这里的事情,就全部交托给裴将军了。若是情况有变,孤允许你……便宜行事。”
裴将军亦是神态郑重,语气铿锵地回答道:“谨遵陛下旨意。”
传令官看到那身上风尘仆仆,却气势逼人,毫无慌乱之意的皇帝,才发现一切仿佛都走向了他所不知道的情势,突然跪了下来,叫喊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小人不知道啊。小人只是听从上峰的命令,赶来给裴将军传命而已。”
却见陈文珝微微一笑,眼中却全无笑意,问道:“……下达这番命令的,是鸿胪寺的哪位大人?”
第102章 卷二卌〇经年往事
夜色渐深;只有数名军士还在守营。阿仇睡得平稳,但是其实却十分浅眠;陈文珝一起来,他便也警觉地醒了过来。
但是他却没有动作,仍旧压抑着呼吸的频率装作仍在沉睡的模样;只是微微竖起耳朵注意着陈文珝的动静。
陈文珝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不过坐了起来;就那样靠着一侧的支架默默发了一段时间的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阿仇身上虽然还有些许倦意,精神上却十分清醒;脑子比平日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明白。
他觉得陈文珝八成是在思考回京之后的计划与如何对付莲姬母子的事情。
想到这里,阿仇倒是真心觉得陈文珝有些可怜了——当年他还常常对陈文珝抱怨父母亲处事不公,现在想来;难为当初陈文珝还能柔声柔语,安慰于他。
便是虚情假意,恐怕说的时候也够不是滋味了。
他这样想着,心头便带了几分酸涩的讥讽之意,倒是一时忘了注意陈文珝的动静,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对方却是一个轻巧的翻身,靠近了自己几分。
秋意寒凉,人的体温在这夜里就温暖得尤为明显。陈文珝靠得近了,阿仇即便闭着眼睛,也觉得无法忽视对方那强烈的存在感。
直到对方的呼吸声越来越明显,几乎就要贴到了阿仇的脸上。
阿仇猛然张开了眼睛。
突然对上的视线把对视的两人都吓了一跳,陈文珝也不由自主地稍微往后退了一些,有些惊愕地望着阿仇。
阿仇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夜色里带着一些警戒和困意,叫了一声:“陛下。”
陈文珝虽然怔愣了一下,却终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