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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青下意识看向长琴,却见着长琴的眼睛正望着如今的那个百里屠苏离去的方向,凤眸中的波澜使得黛青心中一紧。那一刹,黛青的脑海中浮现了九年前冰炎洞的那一幕。
那是她极力想要忘却,却在九年的日日夜夜中不断清晰到深刻的画面。
——穿着深蓝色南疆服饰的少年跪在地上,怀中抱着已经失去失去呼吸但周身却萦绕着黑红色煞气的男孩。还有他的表情,那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表情……
涂着豆蔻的指甲深深嵌进柔软的掌心,黛青原本只因为长琴对韩云溪的疼爱而生出的不满之意,在这一瞬间几近发酵成警惕、防备以及嫉恨。
她好像,犯了个大错。
她不应该带着少恭来寻百里屠苏的,她应该及早抽。出焚寂剑灵的……不,当她寻到百里屠苏的时候就不应该派出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魇魅来着。
思及方才长琴对那个出言不逊的肇临下毒,而且以她的眼界一眼便察觉出那种毒物会延缓时日发作。这般行事,分明是不欲牵扯那个百里屠苏……黛青阖上眼睛,掩去眸中的恶毒狠戾——不,早在九年前,早在九年前在她发现有人竟会进到他的心底时,无论男女,无论当时的少恭怀着的是怎样的心情,她都该早早动手才是。
她还是太过自信了些。
她以为韩云溪不过是个人类便只对他设下刻印便会在任何时候都能够寻到他,偏偏韩云溪被紫胤真人捡回了天墉城,结界之力硬生生阻隔了她的力量。
她以为撕开了长琴设下的不完全封印就能够使得那个韩云溪日夜受煞气之苦,不出十年便会成为一个只知嗜血的怪物,偏僻昆仑清气能够压制煞气,更是使得他在天墉城学得一身剑术道法。
她以为两日前派出的魇魅能够激发韩云溪的煞气,癫狂入魔,偏偏那个自大又贪婪的魇魅竟瞧上了韩云溪的精神,为了能够将其精神完全吞噬而下手慢了些,竟被紫胤真人斩杀。
这个韩云溪,运道未免太好了些吧。
只是不知,这好运道,究竟还能够维持多久。
黛青心中冷笑一声,复又睁开的眸子平静温和,丝毫瞧不出心底的疯狂狠毒。望向长琴的眸子柔和缱绻,轻柔的声音犹如莺啭般动人,她微笑着,似是不经意地道:“和少恭当初的话相比,这个百里屠苏,性子似乎变了许多……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个韩云溪借了少恭的魂魄成了百里屠苏呢,还是焚寂的剑灵占了韩云溪的记忆和身体,再度重生了呢……”
这般说着,黛青的眸底那一瞬间有些恍惚,但很快便清明下来。这个问题她当初便想过,三魂七魄,少恭是渡魂千年的二魂三魄与欧阳少恭的命魂四魄,百里屠苏是被困焚寂之中的命魂四魄与韩云溪的二魂三魄。
他们谁都不是完整的,当初她一心恋慕的人。
谁都不是,可这二人也都是。
黛青话里话外的意思虽然是韩云溪已死活着的百里屠苏是焚寂剑灵,但她的心底其实认定了百里屠苏就是窃取了少恭魂魄的韩云溪。
天上人间,神明凡人,少恭换了地点换了身份,但当黛青看着他的时候仍会想起那个温和优雅的仙神,满心的恋慕欢喜。而百里屠苏,从她九年前对他下手的时候,她就从来没有当他是太子长琴。
天上地下,她说百里屠苏不是太子长琴,他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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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青思绪百转千回,却不知自己那一句不过是想要削减长琴对韩云溪旧情的话竟使得长琴整个身子都僵住。
长琴黑色的凤眸中在那一瞬间变得空白。
这个问题,一直是他所极力避免的。
此方世界生灵,无论仙神人魔,皆有三魂七魄,魄为阳,魂为阴,三魂之中尤以“命魂”为重,主司轮回,其余魂魄则承载这情感与记忆。无数次的轮回,唯有命魂不变。长琴身体中的二魂三魄本该消散,是前身以渡魂之术强行保留下来。千年以来,虽然前身承认的名字永远只是太子长琴,但在长琴看来,或许前身已经算不得了。
那么如今呢。
如今那个眉间一点朱砂,面目间曾经过去影子的少年,他还是韩云溪吗?
他还是那个,会在他伤重的时候为哭得惨兮兮像只小花猫,会手舞足蹈讲述着外界五彩缤纷,会用了三个月时间以满手刀伤为代价斫出一张很破但是很得他喜欢的古琴的,那个韩云溪吗?
不,这些都不是他该想的问题。他应该想的是,怎么抽。出太子长琴的命魂四魄来修复自己的灵魂,毕竟,他的修为虽然到了玄仙的境界,不过是多了几年的缓冲时间而不是彻底解决。或许他应该发一次善心,想个法子来让这个百里屠苏多活上几年。
长琴按住心口,这里有些疼,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这种疼痛,比之当初在乌蒙灵谷时身上的疼痛更甚,比之前些年水火失衡时更令他痛苦。
他的脑中忽然冒出个疑问——那么,他又是谁呢?
究竟是巫妖混血的天命乐神得到了太子长琴的二魂三魄以及零碎记忆,还是太子长琴的半魂得到了洪荒长琴的元神记忆却误以为自己是长琴呢?
他,究竟是谁?!
长琴周身的灵力骤然紊乱起来。
无形的灵力有如刀刃,蕴含的极致水火之力更是在周身三米之内肆虐。若非长琴灵台尚有一线清明,他身上的灵力早就爆裂开来。
黛青心中一惊,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挑拨之语竟然惹得长琴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心中懊悔不已,忙凝聚起身上的神力强行梳理稳住他的灵力。
其实,长琴修行多年,本心坚定,若非长琴此时境界不稳,全靠元神勉力压制身上修为以至于给天道留了空子,黛青这区区几句挑拨之语哪里会惹得长琴走火入魔。
长琴咬牙忍受着周身经脉的剧痛,努力用元神牵引灵力在身体各处游走。而黛青的灵力甫一进入长琴的身体便立刻化作一股暖流温养着长琴几欲炸裂的经脉。
长琴的面色稍缓,然而下一瞬,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段记忆。
那是连记忆的主人黛青都不曾知晓的,铭记于她灵魂上的记忆——
蓝天,白云,燃烧的火焰。
寒光森森的利器,慢慢切进身体之中,流转的灵力被阻断。远处,是含着愤怒不甘的模糊呼号,近乎声嘶力竭……
这样的场景在记忆中显得十分突兀,但长琴本就难以收拢的灵力却因为这些场景猛然炸裂开来,伴随着刻骨铭心的愤怒。
——若非……本座何以会落得今日这般地步!天道至公,好一个天道至公!这所谓天道,凭什么定下本座命数!
长琴只觉得识海中一阵轰鸣,自他来到此方世界便沉寂下来的本命神器凤来琴铿然一声,含着杀伐煞气的琴声在凤来第一弦上响起,并且随着长琴心中的杀意,逐渐增加到了十三弦。
这在灵魂中响彻的琴声,在第七弦的时候,天墉城数千年来屹立不倒的结界已经摇摇欲坠。
黛青咬唇,心中满是焦急。结界的异状已然惊动了天墉城的上层,她虽然不惧,但她此时忙于梳理长琴的灵力而不能分神。此时的长琴已经是濒临入魔,若她分神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黛青心中暗恨——那个韩云溪,那个百里屠苏,果然是个祸害!她一念之差,如今是步步皆错!
正焦急间,黛青握住长琴手臂以输送灵力的手掌猛然感到一股大力,竟硬生生震开了她的手。猝不及防间,黛青连退了三步,再抬头的时候,长琴已经不见踪影。
“糟了。”黛青的心一沉,俏脸煞白。以着长琴如今的状态,妄动灵力便已经十分危险。更何况此时还没有她的灵力压制梳理,他又会如何!
黛青樱唇微抖,握着法诀的手指异常僵硬。只是,刚欲施术化光追去,身后逼来的九霄雷霆便已然近身。
黛青脚步一错,扬起的广袖轻柔优雅,却毫不费力地抵消了由戒律长老含怒发出的九霄雷霆。
素来慈眉善目脾气温和的掌门涵素真人此时沉着脸,手中拂尘一甩,寒声道:“天墉城不知阁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失敬。不知道友何处参悟仙道,又对我天墉城结界有何不满?”
就在片刻之前,天墉城的结界已然破碎。这护山结界本是有天墉城开山祖师所设,历代不惜天材地宝以巩固,向来阻天下妖魔于天墉城之外。如今竟被人毁坏,向来清修多年鲜少过问门派内事务的涵素真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他在位期间竟使得护山结界损毁,又有何脸面去见历代祖师!若非掌教多年,涵素真人几乎维持不住一派掌门的风范。
脾气向来温和的涵素真人亦是如此愤怒,更何况是掌管门内刑罚的肃正真人。这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