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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一盏热茶光景,只听冷如霜低声道:“福儿!可以走了。”
福儿也不作声,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无尘大师所传授的“射影掠光”身法,不但快而且轻,福儿年纪虽轻,却已尽得精髓,行走之间,焉会有此沉重?原来他人小鬼大,精灵已极,心中已另有算计。
出了那间屋子,走过一道长廊,突然又落地无声地转了回来。
他先凝神听一阵,整个七柳斋中犹如死宅,无半点声音。
接着他又一连吸几口长气,终于,被他嗅出一股香气。
那股香气从冷如霜所在地隔壁的一间屋子内隐隐传出,福儿微一沉吟就弹身而起,在那间屋子的窗前,一丝声响也不曾发出。
他隔窗一听,却不禁在暗中一愣,原来他听到了鼻息之声。
屋内不但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福儿暗自沉吟,决心冒险一试,于是极为轻巧地推开了纸窗。
凭借黑光,福儿发现屋内果然有三个大汉。
他们或坐或站,几道目光都盯在福儿脸上,但是任谁都没有吭声,也没有动一下,显然他们不敢犯冷老魔的命令。
福儿胆子壮了壮,一腾身,打从窗口跃进了屋内在屋子中央站定。
那三个大汉依然一动也不动。
福儿冷眼一瞟,发现他所要找的物品正搁在屋角一个木架之上!就是那盆使心神丧失者嗅之能够暂时清醒的香料。
此刻,那盆香料虽已熄火,仍然隐隐透出一股沁人的幽香。
福儿心机一动,立刻施展“射影掠光”的身法,在屋内飞旋打起转来。
那三个大汉的六道目光也莫明其所以地跟着他那飞旋的身子打转。
其实,福儿每打一转,经过屋角之处,就探手在那盆中抓取一把香料,一直将他两边的袖袋都填满,这才一个转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际,点了那三个大汉的死穴,然后才如一道光般自窗口穿出了屋外。
落入院中,福儿复又弹身而起,飞身向后院纵去。哪消几个起落,人已登上了吟风楼。
想当年,那崔尚书每每在此吟风弄月,情景是何等清丽。
如今却是满眼漆黑,魅影幢幢,成了一个人间地狱的魔窟。
吟风楼上也是一片漆黑,福儿摸索着行走。循鼻息之声,来到一间内室。
在身上掏摸出火折子,克擦一声,取火燃上了案上的油灯。
只见凌菲和衣睡在梯上,娇躯上还盖着一床破旧的被褥。双目紧闭,气息均匀,似乎睡得很熟,脸上则有不正常的红晕。
两个面色苍白,形容古怪的中年妇人在榻前坐守。一见福儿燃火亮灯,不禁同时放低了声音,道:“小爷,方才老主人曾传令,严禁灯火。小爷快将油灯熄了吧!”
福儿也不答话,缓缓向那两个中年妇人行去,及至来到她们面前,双手电出,分别点了那两个中年妇人的昏穴。
二名中年妇人立即身子一歪,倒在床前的踏板上昏睡过去。
福儿连忙找到一个空碗,在袖袋中抓出一些香料,盛在碗中,取火引燃。
他将燃着的香料放在枕边,静待沉睡的凌菲姑娘清醒过来。
长街上已传来五更的梆声,但在福儿的心上,使他紧张已极。
幸好,凌菲已很快睁开了眼睛。
福儿连忙俯下身去,低道:“凌姑娘,你还认识我吗?”
凌菲目光中先是透射愕然之色,片刻之后,突然翻身坐起,疾声道:“福儿!你……”
不待她的话说完,福儿已飞快地弹指点了她的昏穴使她再度昏睡过去。
方要腾身而起,他心中突然一想。
一咬牙,小脸蛋上出现一股狠色,飞起脚来,在那二名中年妇人的腰肢上各踢了一下,这次踢的是死穴,她二人也醒不过来了。
吟风楼就在后院高墙不远之处,福儿打开窗棂,一纵身上了墙头,飘身落下后街。
朔风扑面,如尖刀刻肤,福儿身具上乘内功之人也不禁机伶怜打个寒噤,何况一般常人,因而放眼望去,后街之上,连一个鬼影也没有。
往何处去?这是福儿面临的一大难题?
根据他的记忆,出西城是去剑阁,潼关的去处,城门附近也有不少招商旅店,多数是接待那些贩卖药材的行商。想必由于药材气息令人难受,常人少去投店,武林中人更是少有人去住上一宵的。
福儿一念及此,立即掉头向西城奔去。
奔行途中,他心中又不禁暗暗嘀咕:大年下,道路被冰雪封冻,行商等已绝迹,只是那些招商旅店也都封店早候过年了。
来到西城一看,果然没有看见一盏油纸风灯。那是招商旅店唯一标识。此刻天将拂晓,店铺莫不关门闭户,没见油纸风灯,根本就不知哪一家是可供旅行投宿的栈房。
福儿不免暗暗发急,自己一人倒好,偏偏又是驮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家。
寻思之间,脚下不知不觉又走上了回路。
突然,街边响起一声轻微的喊叫,道:“小哥慢走一步!”
福儿停步望去,发现自己正走过一座深宅大院。大院的角门才开,阶前站了两个十四、五岁一般大的丫环,每人身上都披着连斗篷的皮裘,看来这座宅院是住着一起富贵人家。
福儿愣了一愣,道:“二位姑娘是在对我说话吗?”
二名丫环中的其中一个,走下了台阶,问道:“小哥可是名唤福儿?”
福儿道:“是啊。”
那丫环道:“我家夫人请小哥到里面去避避风寒,那位姑娘想必也该……”
福儿接道:“你家的夫人如何称谓?”
丫环道:“小哥不必多问,见面之后,小哥自然会认得的。”
福儿心头暗怔,口中问“你家夫人怎知我此刻要从此路过呢?”
丫头道:“夫人夜里睡不着,就起身隔着玻璃窗儿赏雪。看见小哥打此经过,识了出来。
夫人是一片好心,小哥莫要会错了意。”
福儿抬头望望,果见院中矗起一座楼头,楼中灯光明亮,窗前也坐了一个妇人。
然而凭借他的目力,却看不出那妇人是谁?那妇人因何一眼就认出了他?看来目力极好,自然也是一个武功极佳的人了。
在他沉吟之间,那丫环又催促道:“外面风大,小哥请进吧!”
福儿道:“既然如此我就打扰了。”
说罢,大踏步登上台阶。向内室走去。
这宅了在外看,气象宏伟,入内之后,才发现并不深邃。不过一条短短花径,就到了正厅。
廊下也亮起了四盏气死风灯,灯爆花,显然是方才燃上的。
抬头看,只见大厅的门上挂着一方匾额,黑底烫金,书着“诛恶堂”三个大字。
福儿不禁一愣,这是一座旧宅,匾额却是簇新,分明是新近才换上去的。
在他这一愣神之间,那二名丫环已为他打开厅门,摆手肃迎。
厅内的陈设也是一色新制的红木家俱,一个老妇人正推送一盆熊熊炭火进来。
接着,一个华服丽人出现。
福儿见那妇人甚是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
华服丽人笑道:“福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福儿呐呐道:“甚是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何地见过夫人。”
华服丽人道:“福儿!可记得在望鹿坡前,你师兄柳相公称为姨娘的一个白衣女子。”
听她之言,敢情她是白玉梅。
福儿噢了一声,道:“原来是……”
白玉梅接道:“福儿!想起来了吗?”
福儿连连点头,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白玉梅道:“如此说来,你不曾中那冷老魔的乱散毒药了。”
福儿道:“晚辈只是佯装中毒而已。”
白玉梅道:“肩上何人?”
福儿道:“凌菲姑娘。”
说着将凌菲从肩头卸下,安顿在一张椅上。
白玉梅一探凌菲鼻息,道:“凌姑娘被人点了昏……”
扬手就要为凌菲解开穴道。
福儿疾声道:“夫人且慢!凌姑娘的昏穴是晚辈点封的。”
白玉梅惊道:“那是何故呢?”
福儿道:“凌姑娘中了冷老魔的乱神散,已不知此身为谁。方才带她逃出魔窟,为防她作无谓挣扎,所以点封了她的昏穴。”
自袖袋内抓出一把香料投进火盆之中,接道:“现在夫人可以为凌姑娘解开穴道了。”
白玉梅嗅了一嗅,道:“那是何种药物?”
福儿道:“一种不知名的香料,中毒之人嗅了这种香味后可以暂时清醒,是在冷老魔那里偷取的。”
白玉梅这才扬手在凌菲的昏穴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