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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便恍若醍醐灌顶,骤然呆愣。
连城璧哈哈笑起来,声音之中疲倦愈发:“昔日我要天下无人可愚弄我、利用我。后来我遇见你,便要天下无人可以威胁你。”
萧十一郎呆呆缩在他怀里,失了任何反映。
连城璧笑了笑:“十一,你又可知,爱情是什么?”
爱情又是什么?
“呵。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生死相许,什么矢志不渝……十一,在我心里这些全是狗屁!”
连城璧一字字从牙缝里咬出来,却愈发坚定、果决:“——与爱唯一并存的,从来只有生命!”
萧十一郎浑身一震,似如遭雷劈。
“我不想再被人随意威胁,不想再看你为我受伤,乃至坠落悬崖……我更不想见到你为了一个女人随意离开我。”
“我不允许——决计不允许!”
正文 君子之心(一)
()门外雪落无声。
整个世界都只剩连城璧指责的声音,与他些微的心跳。
萧十一郎缩在连城璧怀里,愣愣听完这席话,恍恍然只觉天地都在旋转。
——连城璧从来不善解释,是以萧十一郎从不知晓,原来他的天下竟是如此简单?
——又岂会如此简单?
倘若真的如此简单,那他从前所做一切,岂非都是毫无意义的自作孽?
萧十一郎忽然只觉心中很苦。
哪怕是为世人误解,哪怕昔日受那些所谓的豪杰围攻,哪怕命悬一线……他这一生,从未有这般苦过。
——概因他心中还藏着一条毒蛇。怀疑也好,嫉妒也罢,都在日夜啃噬着他的心。
爱着连城璧的心。
萧十一郎已无力反驳。
他惊慌失措,只能死死抱着连城璧的腰,声音已低的连自己都听不见:“……对不起……”
连城璧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萧十一郎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只缩头缩尾的乌龟一般混蛋与狡诈。而一旦有了这般认知,他便只能唾弃自己,无法再面对连城璧。
他将脸死死埋在连城璧怀里,又瑟缩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连城璧依旧不言不动。
说来也怪,似乎只要开了口,接下来的话语哪怕再酸涩难忍,似乎亦成理所当然的顺畅。
萧十一郎声音依旧喑哑、艰涩:“我……不该带走——冰冰……”
他说:“我……不该不相信你的。”
他说:“……我会找回割鹿刀,然后安然呆在你身边……”
他说:“……我决不会再离开你。”
他说:“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了。”
萧十一郎说的越来越快,仿佛誓言就是这般一文不值,甚至比谎言都要简单的信手拈来。
他的声音也渐渐坚定起来:“……我不会再无缘无故离开你……”
他顿了顿,竟似斩钉截铁的断然:“决不会了!”
连城璧终于有了反应。
他低低笑了声,笑声听不出是愉悦抑或无奈。他闭了闭眼,瞬间之后,神色已恢复如初。他似将全部皆记在心中,又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倘若你还想再离开……”连城璧平平静静说着这一句话,疲倦闭眸,“十一,你我便——呵,分开罢。”
雪终于停止时,已是这年年关。
上一辈子过年,是比之平素更为勾心斗角,除了疲倦便唯有厌恶。这一辈子的过年,大抵是无人相伴,与平素亦无任何差别。
概因被冰冰戏弄两次自觉无颜之缘故,李红缨与杨绿柳已走了。且因过年关系,连城璧在三日前便散了所有仆役。是以别处灯火富丽,这座山庄看起来却如墓地一样的死寂。
——唯有萧十一郎还在身边。
如此亦是足矣。
晚饭十分,山庄厨房中已彻底没了食物。萧十一郎正打算拉着连城璧出门,便见连城璧端着茶杯,另一手支着下颚,笑弯了唇角:“我想吃十一做的。”
萧十一郎无奈对上眼前人风淡云清的眼眸:“……想吃什么?”
连城璧道:“馄饨。”
萧十一郎便买回皮子与馅,快速包好,而后开始煮馄饨。连城璧一贯喜欢清淡,便只用了清汤。煮好再撒上些葱花,看起来叫人胃口大开。
连城璧闭眸闻了闻,笑道:“很香。”
萧十一郎眸色柔软。他低头喝了口汤,面上渐染上些许尴尬:“咳,有些咸了……”
连城璧微挑眉:“无碍。你大概也并不知道,我其实早已失了味觉。”
萧十一郎握勺的手顿了顿。
连城璧淡道:“十五岁时风寒发过烧,从此坏了味觉。只是明安一直以为我还喜欢从前口味,是以无人发现罢了。”
萧十一郎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眸色亦是迅速黯了下来,终究只动了动唇:“……哦。”
连城璧敛眸一笑。他勺了一个馄饨,递到萧十一郎面前:“十一若觉得难过,便对我再好一些。 ”
萧十一郎默然瞧了他半晌,继续埋头吃馄饨。
连城璧笑声愈发低沉愉悦。
冬夜黑的很快。
连城璧便与萧十一郎肩并肩坐在台上,俯瞰眼前风光。
从此地俯瞰,远处灯火尽收眼底。画舫上微红的灯笼飘满整个西湖,映地连西湖清水都妖娆妩媚起来。非但不是白昼的淡雅婉约,反成诱人坠入深渊的浮夸糜烂。
富商、赌徒、妓子、墨客……无论平素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抑或卑鄙无耻之真奸佞小人,一旦进入此地,便如进入极乐世界。只需忘记自我,追求快乐。
连城璧淡看这一眼帘的风景,一如曾经俯瞰天下的空虚无聊。
一旁萧十一郎握着他的手,自得地灌着酒。
萧十一郎喝酒时,总有难掩的潇洒浪荡。就好像——且不论眼前只是画舫游船,哪怕有个女人脱光了站在他面前——都不如这一坛酒来的重要。
连城璧转头看了他半晌,道:“十一,为何喜欢喝酒?”
萧十一郎望了他一眼:“同你喜欢喝茶一样。”
连城璧闻言,轻笑了声:“喜欢么,似乎也谈不上。那些当年习惯之事,延续至今,也只是个习惯罢了。遇上你之前,我似乎只有不喜欢,而没有喜欢。”
萧十一郎皱起了眉头。
连城璧道:“我不喜欢一无所有,是以我要无垢山庄尽量强大。我不喜欢无所事事,是以我要插手江湖之事。我不喜欢为人摆布,是以与逍遥侯对抗……我喜欢的,也只有你。”
萧十一郎下意识豪饮一口。酒水洒在衣襟上,他愣愣瞧着,止不住心下动容。
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些了解连城璧了。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存在,萧十一郎做自己喜欢的事,连城璧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唯一相同的是,一样寂寞。
连城璧抚了抚酒坛,举起与萧十一郎的酒坛轻轻触碰:“今天倒是难得的日子。我陪你喝一次,一醉方休。”
萧十一郎道:“好。”
连城璧几乎不喝酒,是以酒量极浅。待喝完那一坛,满脸已微红,似有些醉了。
夜色已全暗下了。西湖之上燃起了烟火,瞬间绚烂。
连城璧安然靠在萧十一郎肩膀上,抬眼看漫天美景。
月黑寂寥,寒风萧煞。
火花无数次的瞬息明灭,无数次的短暂喧闹,愈发衬得天空深邃沉寂。
连城璧看了片刻,忽然想起曾有一人对他说的话,便抬手指着南边的一颗星辰:“十一可知,那颗星的名?”
萧十一郎顺着他的手指,遥看天幕。井宿之内,弧矢九星之西北,静立着一颗微闪烁淡蓝的亮星。
萧十一郎眯眼凝视许久,淡道:“天狼星。”
天狼是为春冬之际天幕最亮的星星,却是主掠夺之凶兆。几百年前,北宋苏轼便写下过名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时光片刻不停流转,沧海一瞬成桑田。天狼星依然高高在上,孑然接受天下人憧憬抑或景仰。
——萧十一郎忽然有些明白连城璧所说“与爱并存唯有生命”的意思。
活着,今日爱恋也许随时间消逝;然死了,却唯有消逝。
许是望久了,生出些许错觉了,眼眸中的那抹亮光竟渐渐暗了下去。萧十一郎垂眼闭了闭,听得连城璧轻笑了声。
他的笑声总是温柔的。但也有不同,譬如愈是低沉,也愈是愉悦。
如今听他笑声,便知他此刻心情定是愉悦:“从前有人告诉我,要与喜欢之人一起做某些特定的事,比如一同赏天下奇花,一同赏天幕星辰……呵,虽然我并不认为天上那几颗会发亮的东西有什么好看。”
萧十一郎顿了顿:“……那是和女孩子做的。”
连城璧微皱了眉,继而轻笑:“原来是这样。”
萧十一郎侧头去看连城璧,只能瞧见他额前的黑发,以及昏惑光线里微微颤动的长睫,有些心猿意马地“嗯”了一声。
他又听的连城璧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