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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璧挑眉:“嗯?”
萧十一郎还是笑:“喝醉了,我又怎么还记得到底是不是经常喝醉呢。 ”
连城璧下了结论:“看来你确实是经常喝醉了。”
“呵呵。”
连城璧又道:“你喜欢喝什么酒?”
萧十一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烈酒。”
连城璧道:“能让你喝醉的?”
萧十一郎点头。
连城璧支着下颚:“既然如此,那么无垢山庄的酒,便皆换成烈酒好了。”
萧十一郎饮酒姿势一顿。
他垂眼,扯了扯嘴角:“不必了。便当萧十某难得做了好事,不足挂齿。”
他不想再与连城璧有任何牵扯了,哪怕他在喜欢喝酒,也不能这般真正醉了。
连城璧挑眉不语。
萧十一郎喝完一坛酒,门前一阵喧哗。
萧十一郎看过去时,却见一年轻公子爷身着黑衣劲装,如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一群人围绕保护在中间。
又是一名世家公子。
他见过的世家公子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却无一人堪比连城璧风采。
萧十一郎收回视线,继续重复倒酒、饮酒的动作。
然而下一瞬,却听得那位劲装公子讶异的声音:“连兄?”
萧十一郎一顿。
连城璧似早已知晓:“这位便是徐将军?”
来者便是六君子之一、亦是杭州世袭将军徐青藤。
他未能赶上沈璧君十五岁生辰,却赶上了铜椰岛事发。他听闻一切事,便自告奋勇前来搭救连城璧。
怎知,连城璧已安全。
徐青藤与连城璧说了几句话,便对萧十一郎打了个千:“这位兄台瞧着倒是眼生。在下是否可冒昧询问兄台名讳?”
萧十一郎淡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徐青藤为他语气中的无所谓皱了眉:“可是这位兄台救了连少?”
连城璧尚未回答,萧十一郎却道:“连公子聪明过人,怎需他人搭救?我与连公子不过萍水相逢,我又不似你精通武学,又怎么可能救的了他。 ”
连城璧弯唇,不置可否。
徐青藤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便不再理他,转身对连城璧彬彬有礼道:“连少,沈老太君昨日来了信,要在下必助连少。不过既然连少安好,便早些随在下回去,以免老太君与沈姑娘担心。”
连城璧淡笑:“多谢。”
徐青藤呵呵一笑:“在下什么都没有帮到,又如何担得起连少的谢。”
萧十一郎冷眼瞧两人寒暄。
这是他所不知道的世界,所有人说话都是得体含蓄,没有丝毫的不耐抑或不满。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都是恰到好处,略带热切,却并非谄媚。
而他的世界,看起来粗鄙的过了分。
萧十一郎深吸一口气。
他正要起身离去,便恍然听得连城璧说:“本少欠你整个无垢山庄的酒。”
天愈发的阴沉,风愈发的冷。
萧十一郎微微侧脸,瞧着漫天黑云,心想终于可以结束了。
却没有分毫的愉悦抑或解脱。
他很难受。
即便他喝再多的酒,唱再久的歌,也排解不了这一丝一毫的难受。
他知道,是因为眼前这一人,将要走了。
——而他留不住他。
他闭了闭眼,笑意仓皇。
既然留不住,又何须再见面?徒惹伤感罢了!
他正要开口拒绝,连城璧却连拒绝的权利都不留给——
连城璧说:“来年十月初八,静候佳客。”
连城璧只说了这么一句,便随着徐青藤,头也不回得走了。
徐青藤恍若未闻。
比起柳色青,他明显要更成熟一些。他的成熟在于他长年身处官场,早已明白了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
只是他在上马时,依然忍耐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蓝衣青年依然自饮自酌,没有被他们的离去影响一分一毫。
徐青藤是个自信的人。但他自信,却并不自负。
能让无瑕公子开口邀请的人,会是外表那般平平无奇,甚至桀骜无礼么?
——若他真如自己所说的平凡无奇,怎会这般冷淡想要拒绝无瑕公子的邀请?若他不是,他又是什么人?
徐青藤思索瞬间,所有想到的人皆一一排除。而后,便唯一剩下最近江湖盛传的那个人。
萧十一郎!
能被江湖盛传之人,当然都是极有本事的。譬如关东赵无极,侠义无双。
然世上之事,总有两极分化。有善,自然有恶。
极恶之人,譬如萧十一郎。
他出道时间不到十年。然而短短十年,他的罪行已罄竹难书。
传言里萧十一郎武功高不可测,长相却是凶神恶煞,只消一眼叫人惊吓到便终生难忘。
那青年自然不难看,更是有着一种他们所没有的年轻英气。可对于见惯美人的徐青藤而言,青年的长相,平凡到几乎让他转头便忘了。
思绪几转,一行人已扬鞭飞驰而去。
任徐青藤眼力再好,也再见不到那个有一些怪异的青年。
他只能见到,那一根残破的客栈旗帜,以着愈发渺小的趋势,瑟瑟发抖般摇曳在寒风虚空里。
终究不见。
十一月的天太阴沉,风太冷了。
就连萧十一郎都觉得,天太冷了!
但也许不是。
长年与寂寞为伍的人,其实比一般人更渴望温暖。当他适应了身边有人,而那人又忽然走了,那一个人的滋味便会异常难受。
连城璧已经走了。
他尚未陪他喝完那两坛酒,便提前走了。
萧十一郎默然凝视着他对面的那一只陶碗,碗里还残留着些许的酒水。酒色纯净通透,酒香浓郁醉人。
——好酒!
他闭上眼,灌下一口。闭眸间,仿佛还能瞧见那人坐在他的对面,以着修长好看的手指。细细摩挲碗壁。
萧十一郎豁然睁开眼。
眼前空无一人。
他苦笑起来,干脆抛了瓷碗,捧着酒坛踉跄离去。
铜椰岛之事在连城璧上踏入无垢山庄后,以着诡异的沉默而落幕。
它于十日之前事发,起因不详。然海南派彻底发怒,倾尽九大高手甚至付出八人性命,终于覆灭了铜椰岛。
此事无任何赢家——铜椰岛已覆,海南派凋残,唯剩海灵子一人困兽犹斗。
不过此战之后海灵子名声鹊起,与赵无极等人,并立一流高手之位席。
连城璧归去无垢山庄后,只留徐青藤住了两日,徐青藤便告辞前往大明沈家。
之前沈璧君生辰宴会他没有去,如今便恰好借着沈老太君委托名头,前往拜访。
沈家早已岌岌可危,却并非所有人都能看清。概因当年沈浪纵横江湖数十年,缔造事迹太过传说神话,是以此后沈家甚至积威百年,世人皆以为此地位牢不可破。
包括如今沈家又出第一美人沈璧君,想来天底下是少有人不愿娶她的。
连城璧却是之一。
这徐青藤眼巴巴跑去大明沈家,难道打的不正是那一个主意么?
连城璧负手。
他站在无垢山庄门口,遥望徐青藤等人远去的背影。直到望不见了,他才转身,仰头看头顶那一块牌匾。
他取代了连城璧。是以不管从前他的经历记忆,不管从前他的身份地位,不管他从前一切的一切。
自此他已是无垢山庄少庄主,连城璧。
他要带着连家几代人的骄傲活下去。甚至比之他们,活得更骄傲。
他成了连城璧的那一日,艳阳高照。
他便这般静静负手,静静立在这块牌匾之下,沉思这两字的含意。
无垢啊无垢。
前一世他的封号是“无忧”,概因他的皇兄说,但凡看到他,一切忧愁都将不翼而飞。
这一世他的称号是“无瑕”,因着那木尊者一句戏言,盛传江湖。
却从无人知道,连家多少人为着这两字倾尽了一辈子。它却冷眼旁观,再无动于衷。
连城璧叹了口气。
眼前恍有白花闪过,落在鼻翼之上,带着一丝凉意。
连城璧抬眸仰望天际。
——落雪了。
正文 酒自醉人(一)
()又过几日,便至十二月。 每年一到这时间,整个无垢山庄都忙地疯乱。
无垢山庄很大,其中景致优美,与姑苏几乎是浑然一体。
他在成为连城璧前,连家长辈皆亡,无垢山庄落寞;然而他成为连城璧后,删减仆人,无垢山庄寂寞。
他不喜欢人多。
因为人越多,越喧哗,他便越觉得寂寞。
泰阿抱着账本前来寻找连城璧时,他正靠在书房软塌上看窗外雪落。
这时候的他系了一袭白衣狐裘,较之仙人更甚三分仙风道骨。神情冷硬,却更甚微笑之时俊美三分。
泰阿深吸一口气。
他正要开口,却听得连城璧道:“将山庄所有的酒,全部换成烈酒。”
泰阿保持深呼吸动作,“啊”了一声。他记得连城璧不喜欢喝酒,更何况是烈酒?
连城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