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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区已经重新繁华起来,到处都是日本人和高丽人。沈子淳不敢批评三叔去做伪政府的官,不过心里还是恨日本鬼子。他对于家庭已经无所留恋,想要逃出沦陷区去参军打仗,只是不知道这逃跑的路线,又没有路费,而且舍不得三叔。
他爱上了沈嘉礼,可是沈嘉礼隔三差五的就会把段至诚带回家来。也未见得他们如何的情意绵绵,好像来了就是为了做那一件事,做完之后便一拍两散,并且鬼鬼祟祟。
沈子淳不能理解沈嘉礼这种举动,觉得他这是自我作践,然而沈嘉礼心满意足的,显然是从未感到过不妥或失落。
五月的一天下午,沈嘉礼仰卧在床上抽烟,沈子淳坐在床尾,翻阅一本战前的旧画报。两人相安无事的沉默良久,后来沈嘉礼忽然伸腿蹬了他一脚:“小淳,给我做儿子吧!”
沈子淳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很坚决的答道:“我不。”
沈嘉礼有些意外,也微微探头望向了他:“为什么?”
沈子淳握住他的脚,低下头答道:“我不想喊你爸爸,我连你的侄子都不想做。”
沈嘉礼躺回枕头上,嘿嘿的笑了两声:“那你想怎么样?嫁给我还是娶了我?”
不等沈子淳回答,他抬手又深吸了一口烟,而后烟雾缭绕的轻声笑道:“我是喜欢男人,不过你太小了,我下不了手。”
将烟头在枕边的烟灰缸里按熄,他舒舒服服的翻身摆出侧卧的姿势,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儿女,不过现在看来,我好像是做不到,没那个能力。”
然后他开了个玩笑,自己指着腿间笑道:“这玩意儿好像要成精了,认男不认女,非得看着它兄弟才能精神起来。这他妈的让我怎么传宗接代?”
沈子淳也笑了,探身伸过一只手去,隔着一层裤子,轻轻抚摸那一处。沈嘉礼先是不理会,后来忍不住按住了他的手,柔声说道:“别摸了,摸得我难受。”
沈子淳纵身扑上去压住了沈嘉礼,和他脸贴着脸说道:“我不给你做儿子,不过我也不会离开你。”
沈子淳像只小猫小狗似的,幽居在了三叔家里。
他不再去管家里的事务,只偶尔给妈妈打个电话问候一声。他听说自家二妹越发不像话了,几乎是在几天之内就学了一身的坏,现在也不肯正经读书了,倒是学会了抽烟与打小牌。
放下电话后,他或是在院子里走一走,或是同汽车夫玩一玩。汽车夫也才二十出头,是个年轻老实的小伙子,在不出门的时候,很愿意陪着侄少爷在后院的空地上打羽毛球。
沈嘉义喜欢沈子淳,可是不大把他放在心上,因为自有一番事业要做,自顾不暇。
这天傍晚,沈嘉礼又同一群朋友出门消遣。现在他身居要职,也是个人物了,所以众人对他十分恭维;而他又不是个圣人,听到美言,自然也心中得意。这些新贵们先是吃喝一通,随后又有马天龙等人加入,吵着要去花街柳巷走一圈;段至诚听了这话,就飞快的扫了沈嘉礼一眼,沈嘉礼倒是泰然自若,毫不反对。
这些人呼朋引伴的钻进汽车,张张扬扬的果然直奔了烟花之地。这日租界内的妓院,中日各色都有,和北平那八大胡同相比,又别有一种风格。这一群贵客走了几处,选定了一家好的,开始各找姑娘——先还能斯斯文文的谈几句话,然而不过半个小时,便各自脱了人形,拉拉扯扯的胡闹起来。
沈嘉礼体会不出女人的好处,托词到烟室里躺着休息。段至诚被人缠住了,眼看着他独自离开,急的冒火,却又不能立刻脱身。而一名姑娘尾随而入,那意思是要为他烧鸦片烟,结果烟具还没端出来,马天龙一掀帘子,走进来了。
他满面红光,兴高采烈的一拍巴掌:“嗨,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沈嘉礼坐在烟榻上,一指那个姑娘答道:“这不是人家在等着给你烧烟?”
马天龙站在门口笑道:“是给我烧啊,还是给你烧?”
沈嘉礼懒洋洋的答道:“烟盘子在她手里呢,你问她去!”
马天龙真就笑嘻嘻的去问了那个姑娘,那姑娘打着大辫子,看模样似乎是个清倌人,被马天龙这么连摸带搂的一问,还不好意思了,脸红的苹果一般。马天龙哈哈大笑,走过来一屁股坐到烟榻另一端,脱了皮鞋抬腿上去,挤挤蹭蹭的仰卧下来:“唉,我他妈的累了一天,现在也歇一歇!”
这时那姑娘端着烟盘子走过来,沈嘉礼一见,连忙向她挥了挥手:“不用。”
姑娘窘迫了一瞬,回身将烟盘子放回原处,又讪讪的笑着过来,想要和沈嘉礼攀谈两句,不想沈嘉礼自顾自的点了一根烟,对着她再一次的挥了手:“这里用不着你,你出去吧。”
姑娘接连受挫,咬着嘴唇低头离开了烟室。马天龙旁观到这里,嘻嘻笑道:“沈三爷,沈处长,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人家对你那么有情,你怎么光是撵人家啊?”
沈嘉礼也俯身解开鞋带脱了鞋,盘腿靠着板壁坐住了,低头看了看指间夹着的烟卷,他轻描淡写的答道:“累了,没那个心思。”
马天龙歪着脑袋凝视他,欣赏他的头发,皮肤,眉目,以及露出的双手。沈嘉礼觉察到了,就抬眼望向了他:“看什么?”
马天龙心里高兴,就和他闹:“看你漂亮!”
沈嘉礼向他一抱拳:“承蒙夸奖,不胜惶恐。”随即他把烟卷叼进嘴里,一歪身也躺了下去。
马天龙和他并肩仰卧了片刻,先是没话说,后来开动脑筋进行思索,才找出了话题说道:“沈处长,你行啊,听说希公对你是特别的看重。”
沈嘉礼直视着天花板,心平气和的喷出一线青烟:“这倒是有的。”
马天龙侧过身去面对了他:“哎,你认不认识驻屯军的青木参谋?”
沈嘉礼一点头。
马天龙立刻向前一拱,又亲昵的抓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撼了两下:“有机会的话,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我不能让你白辛苦,肯定有重谢!”
沈嘉礼瞟了他一眼,正是沉吟,不想段至诚一掀门帘,走进来了。
一眼看清烟榻上的情形,段至诚那张脸立刻就沉下来了:“你们干什么呢?”
马天龙浑然不觉,还一手揪着沈嘉礼,大喇喇的随口答道:“没事没事,我们俩说点儿私房话!”
沈嘉礼倒是觉着两人这个姿势不大像话,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不想马天龙是个没眼色的,单手将他按的十分牢固,又黏黏腻腻的往前凑:“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你要往哪儿跑啊?”
此言一出,段至诚一转身,掀帘子就走了。沈嘉礼见状,连滚带爬的起身挪到烟榻边,伸下双腿穿了鞋,连鞋带都没系,一言不发的追了出去。
马天龙被孤零零的撇了下来,莫名其妙的望着门帘子发呆——刚才段至诚那个摔摔打打的举动,显然是带了怒火,可怎么就生气了呢?
马天龙很疑惑,仔细回想自己方才的作为,想要找出冒犯之处。然而反省了半天,越发是一头雾水,认为自己除了和沈嘉礼说了两句话之外,什么都没做——做都没做,怎会犯错?
异地相逢
这同来寻欢的众人,有一部分已经携着相好的姑娘,到各人屋子里效仿鸳鸯、比翼双飞去了;另有几对还在房内坐着调笑,正是情浓有趣之时,忽见段至诚气冲冲的从烟室中走出来,也不言语,推开门就走向院中。
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沈嘉礼随即跟上,也离开了此处。有人好信,立刻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就见段至诚走在前面,头也不回;沈嘉礼追在后方,连着两次伸手要抓对方的衣袖,可是都被段至诚甩了开来。
众人向来知道他俩关系好,所以此刻见状,都是十分惊诧。正围拢过来想要细看,不想那二人速度很快,已经出了院门,不知所踪。
段至诚是个温和性格,但也具有少爷脾气,隔三差五的就要耍一耍。他对沈嘉礼,向来是敬爱又疼爱的,两人相识这些年,他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不过如今两人的关系发生了质变,是一对地下情人,他那独占欲也随之大起,况且又知道沈嘉礼在本质上有些骚,所以越发不能放心。方才他偶然进入烟室,一眼看到沈嘉礼和马天龙挤作一团,那马天龙又笑的满脸放光,他那心便“咯噔”一声,登时就堵到喉咙口去了。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院外,向那停在胡同口的汽车走去。此刻天已经泛黑,胡同里还没亮起电灯,生意摊子靠墙支起来,别有一种模模糊糊的热闹。沈嘉礼这回看准了,一把抓住了段至诚的手,紧赶慢赶的问道:“至诚,你这是怎么了?”
段至诚方才将他连甩开了两次,这时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了,就任他握住自己的手,可是仍旧不肯说话。
这两人一前一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