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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抓起来!”罗升慌忙道。
贺平安的视线很模糊,跌跌撞撞的跑着,突然被人摁倒在地上。剧烈的撞击使得胸口一热,呕出一滩黑血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手脚还在不住地挣扎,想要爬起来。
“我不是说把他锁起来吗?他疯了!”
“禀大人,这、这小子锁不住,会拆门的!”
“拿弦机锁来!”
弦机锁是贺平安亲手做的,军器监的贵重物品都是用这种锁锁起来的。
把贺平安拖回旧仓库,拿来弦机锁,把他的手脚都锁起来,不放心,再锁上脖子。锁链的另一端吊在房梁上锁好,这样贺平安就束手无策了。
眼看着罗升离去,仓库的大门被插上。贺平安趴在冰凉的地上,剧烈的呼吸着,他又发病了。
……
一夜醒来,想要站起来,两条腿却是软的。肚子一阵空虚,感觉很饿。想到晚上才会有人送饭,不禁叹了口气。
每天晚上军器监的厨子都会顺路给他送点残羹剩饭。起初他吃一点吐一点,后来因为没别的吃,只得强忍着咽下。
可是这天直到深夜送饭的人也没来。期间贺平安又发了一次病,他都怀疑是自己发病时给错过了。
第二天依旧没人送饭,第三天亦然……
原因很简单,厨子被罗升带走了。他每天给贺平安送饭只是按照惯例,举手之劳。此时被带到军械所,心道终于离开了这个冷衙门,只顾高兴。至于接下来谁给贺平安送饭,那不是他的事。
罗升只记得把贺平安锁起来,其他的却不曾作想。军器监一共八十多人,六十人都被他带到军械所了。皇帝让他挑人,但没规定人数,自然是自己手下的人越多形势越有利。
至于被留在军器监的二十余人,自是每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上下打点关系,千方百计地想办法离开这个冷衙门。每天都在前门口翘首企足的等着委任状,哪还记得后院还关了个贺平安?
大家偶尔想起贺平安,想起的也是他疯了、快死了。其实在大多数人看来,他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于是哪还有人想得到,贺平安也是需要吃饭的。
饿了整整三天,贺平安想,大概自己是被忘了吧。
他已经没力气了,试过大喊大叫,也试过拿着东西砸门。但是仓库太偏僻了,没人听得见。
趴在地上喘息着,眼睛也越来越看不清。
竖起耳朵听,整整三天,终于听见了门外有人的脚步声。
打起精神,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大喊道,“来人呀!我快饿死了!给点吃的吧!”
然后,就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走远。
这仓库偶然才会有人来,来的也不过是拿扫帚等杂物的小厮。
有没有人给贺平安送饭小厮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事,不归自己管。
于是,这事不归任何人管。
喊完之后果然又开始发病了,疼得蜷成一团。挣扎之中,一摸脸,湿的,全是血。
快挺不住了。
贺平安顾不了了,掏出袖子里藏着的谢东楼给的药。
谢东楼说这是毒药,轻易不能吃。
贺平安很想活下来,就一直没吃。可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连饭都没得吃了。
服下白药,顿时觉得一震燥热,五脏六腑都被烧穿了似的。
好痛,比中毒那天还痛……
平安觉得自己快死了。
……
当贺平安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
被插上的门被风吹得直晃荡,几片白色的雪花从门缝里逸出来,在天上绕了个圈儿,悠然落下。
已经是腊月了。
贺平安想起来,和哥哥说好的,过年便回家乡。算起来现在本来就该上路了……可是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陆沉、陆沉……
被冻得一个哆嗦,贺平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肚子不疼了。看东西也无比的清晰,连细细的雪花也能看得清。
站起身来活动两下,身轻如燕。压抑在胸口多日的那股邪气不见了。
转身,看见地上有一大滩黑血,贺平安记不清自己是何时吐出来的了。
难道是谢东楼给的那药起了作用?
贺平安笑了,天无绝人之路。
解了毒,便有心力想着如何逃跑了。手头什么工具都没有,他只好拾了一块木头,在地上磨成小木签,来挑开锁芯。
看着锁在自己手腕脚腕以及脖子上的五重锁,贺平安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却是被自己亲手做的锁给困住了。
剔了整整两天锁芯,才把手上脚上的锁给打开。但是脖子上的因为看不见锁芯依旧束手无策。贺平安已经整整五天没吃饭了,期间只吃了三颗药丸。
捏着谢东楼给自己的最后一颗药,贺平安已经不指望有人能救自己了。
继续想办法把脖子上的锁打开。饿得一个晃神,木签划到了脖子上,一道血印子划过。火辣辣的疼,索性躺在地上歇息。
歇够了,到门边上捧一把从门缝逸进来的白雪。
顺着门缝往外望,一片大雪白得刺眼。
已经冻得牙齿打颤了,却还是强忍着,把自己手中的一捧雪给吃了下去。不然,他没饿死就得先渴死了。
额头发烫,大概是伤了风寒。再捧了些雪按在额头上。
眼睛四处张望,这间仓库好像真的没什么能吃的。最后,平安盯着糊在窗户上的窗纸看。
他想,窗户纸能不能吃呢?
第七十三章
漠北
陆沉坐在大帐里,看完手中的信,不禁皱眉。
所有人都以为他战死了,李阖御驾亲征。
出了大帐,找到林仲甫,陆沉道,“我要先回去。”
林仲甫一愣,“王爷要去哪?”
“回京城。”
“啊?青原部还在向西逃窜……”
“这些交给李阖便好。”陆沉道,“你处理好善后事宜,便也引军回京。”
“如此皇上不会怪罪?”
“他巴不得我死了,我的旧部也都散了。”
陆沉仅带了十名近卫回京,人带的少,速度也可以加快些。
一个月的路程,陆沉打算缩短至十天内。
因为第十天,刚好是整整三个月。
过了青海关,便跑死了一匹马。跨上侍卫的马,接着往回赶。
这年的雪很大,大得纷纷扬扬,不停不息。
陆沉伏在马背上,逆着风雪穿过这一整片北方的苍茫大地,连眉毛上也冻了一层白霜,只剩下鼻子呼出热气。
三天三夜未睡,在晋城小憩一夜,再醒来时战马相继病倒,去马市买了马匹继续行进。
一路跋涉,陆沉为了速度能快些,每当自己的马不精神了,他便和侍卫换马。侍卫的马跑死了,他从不等待,抛下人继续前进。
漠北离京城相距万里,于是一日千里,十天赶到。
到了京城的时候,侍卫全被落在了路上,陆沉孤身一人。
京城也是一片茫茫冬日。昔日的红墙绿瓦全被白雪覆盖,即使天气严寒,街上却依旧热闹非凡,扫路人堆起两旁厚厚的积雪,店家纷纷挂上红灯笼。
快过年了。
陆沉跑回晋王府。
还没进门,他便愣住了。
王府门户大开,几个孩子在门前玩藤球、打雪仗。跑来跑去,边笑边跳好不热闹。
王府昔日戒备森严,如今倒真是门可罗雀了。
陆沉顾不得这些,跨进屋去。便看见一片白茫茫,地上的雪已经可以积到膝盖了,丝毫没有人在此生活的迹象。
皱眉,自己走前明明布置了五十名侍卫。看来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便树倒猢狲散。
进里屋,一片狼藉,早就被梁上君子光顾过了。
把每个屋子都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没找到贺平安,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陆沉就去了军器监。
他能想到可能找到贺平安的地方就剩下这里了。
结果军器监也和晋王府一样,门可罗雀。
好在军器监还有几个人在。
陆沉刚想进去就被人拦住了。
“你找谁?”
陆沉看着拦他的小厮,一副不耐烦。显然没认出自己是晋王。
其实陆沉原本就没来过军器监几次,即使来了见的也是贺平安罗升之类。于是这个如今还被留在军器监的小厮自然不认识他。
“贺平安在这吗?”陆沉问。
小厮摆摆手,“不在了不在了,你走吧。“
“什么叫不在了?”陆沉皱眉。
“他都死了半个多月了,你找他干什么?”
须臾间,仿佛万千利刃劈头而下,汹涌潮水猛然涌入脑中。
只觉一阵眩晕,天地都变得扭曲。
“死了。”陆沉自语。
“怎么死了?”陆沉定定看着那小厮。
“中毒死了呗,也不知他自己在哪喝的毒药,拖拖拉拉半死不活了好久。”
“他人……现在在哪里。”强压下胸中波涛汹涌的情绪。
“还能在哪里?在阎王爷那里呗。”
“……葬在哪里。”
小厮不耐烦了,“你是他什么人?人都死了你管这么多干嘛?”
陆沉抽出刀往那小厮喉头尖一指,“葬在哪里?”
小厮差点没被吓得尿裤子,“我、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我找人帮你问问?”
陆沉提着刀与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