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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相别在这条人来人往的街道。
陈平忙碌了一下午,不消细说,终於备妥了礼品,一律装入红箱之中,堆放在厅堂正中。夜晚,他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心中辗转著无数问题,他也在思忖,这般自把自为地准备婚事,连老庄主也没告知,将来只怕不好交代,哎,这可怎麽办。左思右想,越想越是睡不著,他干脆从床上蹦起来,呆坐著苦想了许久,终於有灵光闪过,茅塞顿开,於是迅速摆上笔墨纸砚,奋笔写了一封信予叶家老四叶静云。
信中内容避开了叶惊澜的婚事,只说了小六闹腾,请他来接回山庄。陈平的烦恼仿佛都灌注在笔尖写了出去,搁笔时就舒畅多了,他打了呵欠,往床上一躺,蒙头入睡,准备明日差人送信上伏阳城。拉展开黑色的夜幕将其盖住,後半夜无话。
第二日,市集尚未苏醒,陈平已然扛著礼品来至武家大门口,後遣送两个仆人先行回去。他还是知轻重的,若是大张旗鼓的来,结果必定铩羽而归。武家左邻右里都是农家,这会儿早出门了。奇怪的是,武家的大门竟只虚掩著,他犹豫了会儿,最後还是直接推门踏了进去,不言不语地把东西搬到厅里。几次来回过去了,摆放停妥,他抬头一看,武夫人正端坐在主位上,仪容素净,衣饰简朴,像是恭候多时了。
“老夫人,多日不见,您身子安好?”陈平上前行礼问道,带著亲切的微笑。武夫人的双手放在腿上,道:“老身一切尚好,谢陈管家的关心了。”说著,她扫视过堆在桌椅上的礼品,视线中带有轻蔑的痕迹:“你这些厚礼,恐怕是送错了地方吧?”陈平又往前几步,正色道:“夫人,你我都是明白人,我也不拐弯抹角。我今日前来,是为我们五爷上尊府说亲来了,还望夫人能成就这一段锦绣良缘。”武夫人将袖子抖了抖,掩嘴而笑,说:“叶五爷莫不是瞎眼了?想我年过五旬,他倒瞧上我这老婆子了?”陈平听了,也咧嘴笑出来,回道:“非也,我家五爷可不敢有此冒犯,他欢喜的是您家武年。”武夫人形色不改,只是眼底一点不见笑意,缓声道:“嗯?那岂不是瞎得更彻底了,陈管家?”
早已设想过老夫人这藏针带刺的言辞,陈平毫不退让地迎上了武夫人的目光,从容道:“老夫人,依我说,我们五爷若是没有眼光,也不会瞧上武大哥了,您说是麽?我们五爷有几分真心,您不妨点检一番。”言罢,他从怀中取出礼单,毕恭毕敬地双手呈递上去。武夫人不得不接过手来,她打开礼单瞄了两行便又合上了,竟是完全不为所动,道:“陈管家,你且自带回去罢,我等寻常百姓家,受不起这般重礼,会将腰杆子压折的。”两指捏住折角,将礼单又递回去。陈平却不肯收回,他直起身子,沈稳有力地道:“夫人,有道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们五爷与武大哥命中有红线相牵,您何苦一丝余地都不与人?”武夫人的嘴角微挑,笑得寒气逼人,她一面慢慢地站了起来,一面向陈平嘲弄道:“真是个好笑,我生的是男儿,叶五爷也非女儿身,红线从何而来?你倒与我看看?再者,你口口声声称叶五爷真心,可他要迎娶我儿,这便将我武家脸面置於何地?堂堂男子嫁人为妻,这等扰乱三纲,败坏五常的事情,我虽是无知妇女,尚且知其可耻,叶五爷却连这都不明白?”这番逼问的尾声已是近乎尖厉了,她话未完便把礼单狠狠掷在地上,愤然转身背对著陈平,冷硬地道:“陈管家,你请回吧!五爷的好意,民妇受不起!”
武夫人的一字一句都犹如冰雹打将下来,陈平给砸得无言以对,盯著弃於地上的礼单,叶惊澜精心准备的画面历历在目,如今被人视作草芥确实可气,他实则不知怎去反驳,唯有嗟叹而已,拱手道:“夫人,礼既送到,便绝无收回的道理,还请夫人收下,莫要叫陈某为难。而您这番说话,我自会去禀明五爷,後续为何当由他上门向夫人解释,请夫人勿要过早下结论,陈某这先告辞了。”话讫,他便弯腰後退数步,调头往外就走。在他将要踏出门前,武夫人轻悠悠地递过一句话,她说:“陈管家,麻烦你转告五爷一声,我家年儿,日後断然不会再与他相见的了,也请他莫要纠缠。”
陈平停住脚步,他沈思了小晌,复才回过头来凝视著她的背影,神态间多了一分严肃,道:“夫人,您可得想清楚了,富贵荣华弃之甚是可惜。”武夫人是全不应答的,她只以眼角斜睨著他,略带著些许挑衅。陈平会意地颔首,微笑著又行告别之礼,这他看似满不在意,但背过身时他的脸上立即冷了许多。这次,陈平是当真离去了,并无纹丝迟疑。
待到陈平出了大门走远之後,武夫人捡起礼单放到礼品中间去,她冷睨著面前堆砌满的富贵荣华,仿佛忆起了往事一般,目中微闪著浓厚的恨意,喃喃自语道:“……我这一生,最恨的,就是以权势相逼,最厌恶的,便是以富贵相诱。当年那帝王都逼不得我低头,何况是你?权当是笑话呢。”说完大笑三声,她将手臂打横挥过,敲碎了一把玉如意,也将叶惊澜的心意抖落了一地。此番事宜始末武年是俱各不知,他经了整夜的胡思乱想,早疲惫不堪了,正在屋内休息,岂能料到醒来又是万丈波澜。
武年的话头可暂时放下,先且说说关慎争访问许老头的事儿。那日,经了陈平的指点,他便寻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店铺。门前斜插著一面锦旗,上书“掐指知命理,铁口道福祸”两行字,人不有很多,倒是收拾的颇干净。关慎争在门前确认停当,提脚走进店内,见得一位老年人在桌案後玩龟壳,便上前行礼,道:“许前辈,我奉师公命令下山,至此领回一柄宝剑。”许老头放下龟壳,抬头看他,把他浑身都详细打量了一便,方才问:“你师公可是方虚子?”关慎争应道:“正是。”许老头懒洋洋地打了好大的呵欠,道:“来得不早不巧,你白跑了一回,我前半月托人送去登仙山了。”
奔波劳碌的许久,亏了不少钱财,还受了一个小鬼的气,现在全落得白费功夫四个大字。关慎争心下有些恼火,他敛起两道剑眉,仍是有礼地向许老头道了谢,既然东西不在,也就往外走了。许老头瞄见了他提在手上的雪梨,连忙重咳了数声,道:“贤孙是否忘了留下见面礼了?”关慎争望了望手上的雪梨,又望了望许老头期盼的摸样,直言相告道:“前辈,这是别人赠我的,不是给你的。”好不晓事的少年,许老头不满地眯起了眼睛,琢磨了会儿,又商量道:“这样吧,天气热,我又渴得很,你与我两个雪梨,我为你看看命理,如何?”咽了咽唾液,直勾勾看住人家的雪梨。天气真热,树上的知了也齐声乱嚷。
关慎争不是小气之人,他当即取出了两个梨子,一语不发地往桌上放下,也不等他看相了,动动身子便又要往门外去了。许老头向来不受无功之禄,他几步抢先拦住关慎争,先前已看过他的相貌了,现只握住他的双肩迅速摸了几回,沈吟了些时,很是高深莫测地压低了嗓音,道:“我与你师公乃是生死之交,你从何而来,我心中有数,只你虽生在富贵家,却是全无掌权的命,幸你气相上也不似迷恋权势之徒。你家祖先杀孽过重,行为过於狠毒,致使子孙後代都受了牵连,有的逃得过,有的则不能幸免,你可知我在指什麽?”关慎争沈默了,後不急不缓地问道:“有得医治麽?”许铁口老神在在地抚著长白须,笑呵呵地说道:“你已然生成,我便无法可施了,但你若舍得花些银两,我倒可以修剪修剪你命里横生的枝枝杈杈,这样你诞下的後代便可不受此扰……”他还未曾道完,关慎争已听不得他胡话,一把掀开幕帘出去了。许老头见他不信也就不去追赶,只自己高高兴兴地捡起梨子,用衣角擦拭了拭,吧嗒就是一口,真个好甜。不得不说,关慎争真是错失良机,不过他又怎知日後所会发生的事呢,就是知了,现在的他也是不信的。
关慎争也确是时气儿不好,自出了许老头的命馆,他合计了剩余的盘缠,怎麽都是不够的。他於是计划在凤凰多逗留几日,从码头处干点体力活儿,好换些路费,岂知一回头客栈的小二来说,他的老马不知怎地就口吐白沫死了。关慎争只顾在马厩前发呆,死马是如何都不能骑的。这厢灾祸甚多,那壁困难也不少,武年酉时才起了身,勉强将自己打点得能够见人,才到了厅堂,便见到武老夫人在等著他了,大抵有不小的事要找他。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