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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魔女听出她语带双关,面上一红,可是她心急如焚,也无暇再与秦弄玉说笑了,当下便道:“大湖之事,有照弟帮忙,又有文大侠等一众豪杰都去,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辛将军那儿,请照弟代我道歉,我不去辞行了。”于是蓬莱魔女便在当日离开江阴。
蓬莱魔女兼程赶路,不过几天工夫,便从江阴来到了当涂县的采石矾,她是怀着重温旧梦,凭吊往日战场的心悄,特地选了这个地点渡江。
虞允文的大军早已南撤,采石矾恢复了它从前的面貌一个冷冷清清的渔村。其时金宋两国已经议和,和约虽然未曾签订,长江南北已是恢复了交通,两岸逃避战祸的人家也都陆续回来了。蓬莱魔女并不怎么费力就找到了一只小船送她过江。
时节已是秋尽冬初,长江有着不大不小的风浪。蓬莱魔女倚舷举目,纵览江天,默念老杜的诗:“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不禁心头帐触,暗自想道:“我除了不似杜甫当年的老病之外,这忧时伤国的情怀却是相同,”
那舟子倒是兴趣很高,口讲指划地和蓬莱魔女谈说当时的战争,说虞元帅怎样在长江火烧敌舰,大破金民;怎样午夜渡江,奇袭制胜;怎样两军决战,射杀完颜亮等等。好像当时常见的“说书人”一般,向听众讲英雄们的传奇故事,添了不少自己的想象,说得洋津有味。他怎知道,在他舟中这个女子,就是当日参与这场大战的巾帼英雄。他所讲的事实,都是蓬莱魔女所曾身经目击的。
蓬莱魔女不禁神驰往事,心中又在默念张于湖吟咏采石矾之捷的“水调歌头”,“雪洗虏尘静,风约楚云留。何人为写悲壮?吹角古城楼。湖海平生豪气,关塞如今风景,剪烛看吴钩。
剩喜燃犀处,骇浪旨大浮。……”想起多少英雄血洒长江,如今换来的仍不过是偏安之局。“赤壁肌头落照,淝水桥边衰草,渺渺唤人愁。我欲乘风去,击揖誓中流!”心中想道:“多少英雄空有击揖誓中流之心,可惜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思念及此,不觉喟然兴叹。那舟子讲得兴高采烈,见蓬莱魔女却似心神不属的样子,不觉愕然问道:“小娘子不欢喜听这些故事么?”蓬莱魔女道:“不是的,我有我的心事。”那舟于自作解人,说道:“是啊,听小娘子的口音是江北人,这次是战后重返家园吧?但愿你的亲人都还健在。”蓬莱魔女道:“多谢贵言。”那舟子叹了口气,又道:“可惜中原未复,小娘子回去仍是在金虏管治之下过着苦日子,怪不得小娘子心里愁烦了。其实你可以等大局再安定一些才回去的。我渡过不少客人,但你还是在战后第一个渡江的女子。”
说话之间,忽见一只小船在他们不远之处经过,船头把舵的竟然是个女子。
蓬莱魔女抬眼一看,不由得又惊又怒。原来这驾舟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在长江上两次暗算过她,而在采石矾之战中,又曾给金寇作过向导的那个韩三娘子!
舟子正在说到蓬莱魔女是战后第一个渡江的女子,忽见韩三娘子所驾的这只小船,疾如奔马,破浪而来,不觉愕然,呆了一呆,说道:“咦,这船娘哪里来的?如此本事!老汉撑船撑了几十年,只怕还不如她!她那舟中也是一位女客。嘿,嘿,今天可真是巧了,渡江的全是女子。”
蓬莱魔女刚才只注意韩三娘子,听了舟子的话,仔细一瞧,才发觉舱中也有一个女子的背影,而且似曾相识。
韩三娘于那只小船忽地放慢速度,与蓬莱魔女这只船并头前进,相距约有六七丈之遥。两人打了一个照面,韩三娘子哈哈笑道:“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柳大盟主,今天咱们可又碰上啦!”
韩三娘子不提旧事犹可,一提旧事,不由得蓬莱魔女气上加气,怒上加怒!上一次蓬莱魔女的船就是在这一段江心给韩三娘子弄翻的,送她渡江的王祥、李吉两人,还因此送了性命。
蓬莱魔女曾经发过誓为他们报仇的。
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蓬莱魔女斥道:“贼婆娘,还王祥、李吉的命来!”取出拂尘,迎风一甩,数根尘尾,如箭射出。
可惜江中风大,而尘尾不过是根柔丝,打到韩三娘子船上,已经失了准头。可是这几根尘尾还是发出嗤嗤声响,在船蓬上戳了几个小孔。韩三娘子见蓬莱魔女的内功如此厉害,也不禁变了颜色。
韩三娘子船中那个“女客”忽地转过脸来,“格格”笑道:“柳清瑶,你嫂嫂在这里呢!我好歹是你师嫂,你怎可对我的朋友无礼!”这“女客”是“玉面妖狐”赫连清波。
舟子颇有江泅经验,听得她们这些说话,隐隐感到不妙,连忙说道:“你们是些什么人?你们都是一伙的吗?”
蓬莱魔女无暇答这舟子,骂道:“你这妖狐,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赫连清波笑道:“很好,那就请过来动手吧!嘿,嘿,只怕你力不从心。”
韩三娘子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柳清瑶,你也接接我的暗器。”一扬手三柄飞刀同时掷来,飞刀是份量较重的暗器,在江上交锋,比之蓬莱魔女的尘丝,威力当然是大得多了。
三柄飞刀中有一柄,竟然是飞来斫那舟子的,舟子大叫道:“哎呀,你们是女强盗!”蓬莱魔女接了两口飞刀,一纵身又把第三柄飞刀踢落。
赫连清波道:“好俊的接晴器功夫,再接这个!”双手齐扬,十二枚透骨钉乱箭般射到。赫连清波的暗器功夫比韩三娘子高明得多,这透骨钉又是极歹毒的暗器,专打人身穴道。当年秦弄玉的父亲秦重,就是给她用透骨钉暗算,这才误伤在耿照剑下的。
蓬莱魔女不敢轻敌,就用接下的那两口短刀招架。一阵断金碎玉之声响过,十二枚透骨钉都给她打落。
可是就在她抵挡透骨钉的当儿,韩三娘于转过船头,划到她这只船的后面,觑个真切,对准那舟子的后心,猛地又发出一柄飞刀。
蓬莱魔女腾不出手来给那舟子招架,只听得一声惨呼,那舟子已是倒了下去,鲜血染红了江面。
蓬茉魔女骂道:“好狠的贼婆娘,我不杀你,誓不为人!”韩三娘子哈哈笑道:“柳清瑶,陆地上由你逞能,在水上就由不得你吹大气了!”一扬手又是一柄飞刀,这柄飞刀却并不是向蓬莱魔女掷来的,只听得“咔嚓”一声响过,蓬莱魔女船上的那枝桅杆已是给她斩断,风帆卸了下来,这只小船在急流中登时变作无头苍蝇似的,团团打转。
蓬莱魔女大怒,沉住了气,用“千斤坠”的重身法定住船身,猛地把刚才接下的那两柄飞刀反打回去。
这两柄飞刀是蓬莱魔女运足了内力发出的,急劲非常,韩三娘子刚听得暗器破空的呼啸之声,飞刀已经来到。韩三娘子情知不能抵挡,百忙中“卜通”的跳下江中,饶是如此,她露出水面的一片头发还是给飞刀削去。
另一柄飞刀直飞进船舱,赫连清波吓得慌了,她不会潜水,不能似韩三娘子般跳下水去,只好拔剑招架,“当”的一声,剑尖竟给飞刀削断,飞刀余势未衰,插进赫连清波身体,离心房只有数寸之处。也幸亏她拨剑挡了一挡,否则还焉有命在?虽没丧命,伤得亦己不轻。韩三娘子在水底把船推开十数丈,到了蓬莱魔女任何暗器打不到的地方,这才像落汤鸡般地跳上船来。只见赫清连波已是倒在血泊之中,断断续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韩三娘子伤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心中想道:“我已杀了这魔女的舟子,还何必再去斗她?且让她在这江上自生自灭!”当下给赫连清波敷上了金创药,然后站出船头朝着蓬莱魔女冷笑道:“你姑奶奶没工夫陪你戏耍了,柳清瑶,你别得意,迟早你也要掉下江心喂鱼!说罢,便驾驶小舟,扬帆自去!
蓬莱魔女这才有工夫享看舟了,一探鼻息,可怜这舟子早已是气绝多时了。
心头如同包着一团火似的,蓬莱魔女又气又恨,将卸下的风帆包裹了舟子的尸体,指着江水发誓:“舟子大叔,我知道你死不瞑目.但你不会白死的,终须有日,我要把那两个害人的贼婆娘除去,为你报仇!”
但韩三娘于那只小船早已去得远了,江面上只见一个黑点,渐渐连这个黑点也不见了。摆在蓬莱魔女面前的难题却是如伺救自己脱险,渡过长江?大战之后,长江南北交通虽然恢复,但商旅还是裹足不前,往往三天两日才有一两只小船渡江。偏巧今天的情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