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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话时一副阅尽世事的沧桑口吻,提起温瑞航就仿佛是说起自家遇到了烦恼的孩子,丝毫听不出她实际上比温瑞航还要小上三岁。深宫之中的女子果然深不可测,我愈加希望赶快离开这里。
回到院子里时,我感到身心俱疲。转过照壁,却见到惠芯站在那一片光秃秃的花圃前愣愣出神。天已擦黑,院子里掌了灯笼,映着她身上的钗环灿灿生辉。听到脚步声响,她慢慢转过身来,眼中的狠绝一闪而逝,唇边勾起一个妩媚的笑容,款步走上前来说:“惠芯闲来无事做了些点心,想着苏姑娘劳累了一天,便送过来给姑娘尝尝。”
我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引着她到了屋里,打发香兰去煮茶。趁着屋中无人,惠芯急忙让心腹侍女递过来一个小包袱,说道:“明晚皇上大宴群臣,我会设法拖住太子,姑娘便换上侍卫的衣服离开吧。”
我将那包袱放在手里掂了掂,入手柔软轻盈,随即便放进箱笼里藏好。转过身来时,发现惠芯正四下打量这屋子的布置,显是想从我这里打探到一些温瑞航的蛛丝马迹。我重新在她的面前坐下,问道:“惠娘娘如此相助,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吧?”
惠芯却无奈地笑了笑,说:“有麻烦也比现如今的境况要好些。”
她脸上的落寞一闪而逝,让我觉得她不过也是个为情所困的痴心女子罢了。
第二天在朝庆殿我便有些心不在焉,只盼望晚间快点到来,好趁早离开这鬼地方。可是又突然悲观地发现,就算是离开这里回到隐仙谷,就真的能如以往一样平静度日吗?我在心中慨叹一声,觉得应该去找清虚那老道改改谷口的阵法了。
香兰来收拾晚膳的餐盘时,我已打开了千梦散的瓶塞。她的手刚刚挨到桌子上的碗碟,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我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脸朝里放在床上,盖好锦被。从箱笼里拿出惠芯送来的包袱,里面果然是一套侍卫的灰色衣袍,还有一块乌木腰牌,上面镂刻着东宫二字的篆文。我将那衣袍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脱掉身上的罗裙,门外便响起了阵阵的叩门声。我心里一惊,顾不上收拾,便将那包袱敞开着塞进了箱笼里,又拉了屏风挡在床前,这才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来者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黄门,身量还没有长足,见了我先是施了一礼,然后拿出了朝庆殿的腰牌,说:“皇上有旨,宣苏姑娘到朝庆殿赴宴。”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晚很难再有行动了,难免感到一丝失望。我以换衣服为名,走到里间拿出了千梦散的解药,放在香兰的鼻端晃了一下,她便打了个喷嚏,揉着脑袋悠悠醒了过来。她正待开口相询,我却已先她一步说出自己要到朝庆殿赴宴的事。
香兰在震惊之余便欢天喜地地替我打扮起来。夜凉如水,我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宫装,外面裹着烟灰色的披风,跟随那小黄门向朝庆殿而去。远远地便看到朝庆殿里灯火辉煌,丝竹管乐之声不绝于耳。我解了披风,便在一声高过一声的传唤中步入殿内。
殿内歌舞已歇,两侧端坐的文武大臣都已放下了手中的杯箸,面带或好奇或戏谑的表情打量着我。温瑞航坐在右侧最靠近温景的那一桌,却仍是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是一杯杯地自斟自饮。我走到殿上对温景施了一礼,便垂手侍立,不再发一言。
温景的气色已好了很多,当即便让我坐在温瑞航的旁边。他身上的龙涎香已被酒气掩盖了不少,面前的菜品却纹丝未动。紫色的朝服上绣着狰狞的四爪蟒纹,他的整个脸都隐在烛火的暗影里,眉目低垂,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掩盖了那片乌青,经过美酒浸润的双唇更加水亮,仿佛红透的樱桃。
他似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故意一偏头,只留了个后脑勺给我。温景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中气十足,丝毫没有缠绵病榻的羸弱之声。
“诸位也许都还记得,在青萝江之战时,孤身中毒箭,性命危殆,恰逢隐谷医圣苏先生经过,为孤拔毒治伤。孤受苏先生大恩,一直力图相报。不想现今身染顽疾,却仍是苏先生遣其传人前来,令孤感激涕零。孤思虑多日,愿将苏先生之女收为义女,加封公主。”
我心头一震,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我望来。我抬起头迎上温景的目光,他的眼神是温和慈祥的,却又带着君王的威严和不容抗拒。我站起身来,敛了敛衣襟,说道:“皇上抬爱,小女子受宠若惊。只是小女子长于乡野,礼数不周,配不得金枝玉叶的身份。小女子秉承家父行医之道,行走江湖、济世救人,不敢沉湎于富贵。”
我话音未落,身旁的温瑞航已经又饮下一杯酒,杯子重重地磕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群臣的目光都停留在我俩的身上,似是在揣度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温景却并没有因为我的不识抬举而发怒,只是着人端了一碗燕窝给我,说道:“孤加封你为公主,日后可在南朝自由出入,并无羁绊之意。”说罢,他伸手指了指那碗燕窝,说,“连日来为孤医治顽疾,劳力费神,孤甚是过意不去。”
我坐下来,用羹匙搅动着面前血红色的燕窝。身旁的温瑞航仍在一杯杯地灌酒,仿佛喝的只是寻常的白开水一般。而他的声音却仍是那般清明,没有半分醉酒的样子:“你向往江湖的自由天地,难道忘了那晋王府也是侯门似海吗?”
舀了一匙燕窝放进嘴里,丝滑软腻,但我却感觉味同嚼蜡。温瑞航已经认定梁慕枫与孟宣是同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我也会思索这到底有几分的可能,可是私心里却不愿这是真的。我对孟宣的了解来自市井江湖,他是那个传说中神一样的存在;而梁慕枫却是清晨蹲在溪边给我烤鱼、夜半用竹筒为我烧水的真实的人,是我倾心以待的心上人。若将这两个人叠合在一起,我会发现让自己沦陷至深的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而那让整个莫川大陆都为之倾倒的晋王长公子却根本不是我能够企及的。
燕窝已经见底,温景也以精神不佳为由早早退席。皇帝不在场,群臣自然是轻松了很多,而我也终于得见了传说中南朝开放的民风。筵席上助兴的歌女舞姬此时已被分散到各个桌上的文武朝臣左拥右抱、上下其手,而平日里仪表堂堂、威风八面的朝廷命官此时却都露出了贪婪猥琐的本性。我垂下头,眼不见为净,但那声声的调笑还是无孔不入地飘进耳中。我正不知所措,一只冰凉的手已经轻轻握住我的左手,带着我起身离席。
我恍恍惚惚跟随温瑞航来到殿外,晚来的凉风一吹,头脑不但未见清明,却越发地昏沉起来。八角宫灯的映照下,是满地黄叶堆积,温瑞航背对我站在一轮满月之下,周身洒满金色的光辉。他的身材修长挺拔,如雪原上的一棵劲松,衣角在夜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却感觉喉咙一阵阵发干,心口像是有一只猫爪在轻轻地挠着。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耳边的那些淫声浪语挥之不去。我看向温瑞航,他却仍是那样寂寞地站着,仿佛浩瀚沙海中对月仰望的头狼。
我心里很慌,一颗心砰砰地跳得极快,口干舌燥,体内热气蒸腾。我急于回到院子里去喝一口冷茶,便发足向东宫的方向奔去。谁知没跑几步,却被温瑞航一把拉住,他手指的冰冷隔着衣料透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却是目眦欲裂:“你就这么不愿同我说话吗?”
我欲甩手挣脱,却发现手臂已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而温瑞航则认为我没有拒绝他的拉扯,脸上闪过一丝欣喜的表情:“阿凝,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容不下我,可是我愿意等你忘了他。谁都可以说爱你,但不是人人都能等你。”
此刻的我只感到空气稀薄,张着嘴大口地喘息着,眼前朦朦胧胧是温瑞航的影子,可是一晃就变成了梁慕枫。他秀眉微轩,温柔地将一柄折扇放在我的手中,说道:“你答应给我画一幅扇面的,画好了我会来取。”
我一下子便放弃了挣扎,只愿被他这样凝视着,直到世界尽头、地老天荒。手上传来一丝剧痛,我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只见温瑞航双眉紧蹙,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痛恨。他双手紧紧攥住我的手腕,说道:“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
我几乎是被温瑞航拖进了院子,一转过照壁,他就将我抱了起来。我已浑身无力,低眉顺眼地靠在他的胸前,只觉得他衣袍上传来的阵阵冰凉熨帖得全身都极舒服。香兰迎上前来,却被他一声呵斥骂了回去。我住的房里一灯如豆,他边走边卸去了我头上的钗环,如瀑青丝散落而下,摩挲在我的脸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