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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厚,不忍给你们下毒,不然我早就逃走了。我二哥可不会管那么多。”
他放下手中的茶碗,伸手摩挲着上面凸起的花纹,说道:“哦?是吗?可是我已经给二公子找了些营生,这阵子他应是自顾不暇了吧。”
“你把他怎么了?我在这里替你父子卖命,结果你却恩将仇报!”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负手踱到窗边,说道:“稍安勿躁,我安排的那些事情,二公子应付个一年半载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我的声音也因愤怒而不自觉地提高。
他扭过头来看着我,说:“听说有一位周姑娘……”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仿佛是想从我脸上表情的变化揣度着什么,“对二公子可是一往情深得很。”
“你无耻!”我随手就将身旁的茶碗扔了出去,黑瓷的碗盏四分五裂,仿佛绽开了一朵墨莲。他的衣角立刻氤湿了一片,却淡定地站在原地没有动,语气轻佻地说道:“整个后宫之中,还没有谁敢对本宫这样发脾气。”说罢,他已瞬间来到我的面前,两根手指捏着我的下巴,我不自觉地咧了一下嘴,“不过本宫很喜欢,当心你再发两次,本宫就把你收为己有。”
我从未如此绝望过,在一个人的狠辣手段面前束手无策,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我身陷这南朝深宫之中,不但自己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还牵连身边的人跟着我一起受罪。周梦琦何其无辜,只不过是对我二哥情根深种,便也遭此池鱼之殃。
“如果周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让你千万倍地偿回来。”
如此为温景施了三天针,每次都是在温瑞航冷厉的眼神之下进行的。到了第四天,他没有再出现,而是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太医出现在了朝庆殿他往日的位置上。看着我一根根抽出金针扎在温景的头顶,那老太医接二连三的抽气声让我的手抖了好几次。好不容易一套针法施完,我在水盆里净了手,正从小黄门的手里接过面巾时,那老太医竟然对我一躬到地,说道:“中原医术博大精深,姑娘今日方叫老夫开眼了。”
我连忙福了福身子还了一礼,说道:“徐大人言重了,小女子如何受得起。”
这位徐大人乃是太医院的医正,在南朝后宫里一向是一言九鼎的角色,对其他的太医吹胡子瞪眼睛更是家常便饭;而如今却对我行此大礼,实在是让我暗暗心惊。
“隐谷医圣的大名,老夫已是如雷贯耳,初时还尚有不服。今日得见姑娘妙手,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若是能得见医圣本尊,于医术方面指点一二,老夫此生无憾也。”
我擦干净了手,说:“家父行踪不定,就算是我想见他也是很难。”言罢,果然看到他脸上略带遗憾的表情,于是试探地问道:“如果小女子愿将此套针法倾囊以授,不知大人是否……”
未等那老太医回答,一身粉裳的香兰似是掐指算好了时辰,径直跑到我面前,躬身一礼道:“殿下正等着姑娘,姑娘快些随奴婢回东宫吧。”
我叹了口气,将面巾扔到水盆里,随着香兰步出朝庆殿。窗外暖阳高照,宫墙里的杨槐柳桑都披上了金色的外衣,一片片枯叶随风飘到地上;荷塘里的半亩残荷只剩了光秃秃的花杆。南朝都已是如此光景,想那锡尔巴彦山上应是白雪皑皑了吧。我正这样想着,已迈进东宫的宫门。温瑞航正在我住的那进院落的正房里悠闲地喝着茶,听见我的脚步声,连头也没抬,说道:“今日天气不错,快去换身衣服,我带你欣赏一下祁阳的风光。”
我腹诽着这个人的喜怒无常,转过屏风走进内室。床上放着一件宝蓝色的织锦长衫,脚踏上是一双鹿皮皂靴,梳妆台上甚至还有搭配男装的发簪和缎带。我不明所以,香兰已经走过来帮我换衣。我没有推脱,毕竟这男人的衣服是头一次穿,很多地方还是得借香兰的手。香兰帮我系好了腰带,又将头上发髻拆开,仔细梳理好了束于头顶。做完这一切,她冲着镜子里的我呵呵一笑,说道:“公子这般俊俏,竟是要将殿下比下去了呢。”
我不自觉地又叹息了一声,从未像此刻一般感觉自己像个人偶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也许温景不治身死之日,我也就如那破败的人偶被弃如敝屣。而此时自己对梁慕枫那初次的心动和思慕也就显得越发弥足珍贵,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曾经那般地喜欢过他,又在对他的思念中郁郁死去。
我正这般胡思乱想着,香兰已将我推到了温瑞航的近前。他放下手里的茶盏站了起来,上下地打量着我。那目光如同削尖的匕首,划在我的身上就是见血的刀锋。最后他的眼睛放肆地停留在我的胸前,说了一句:“走吧。”
虽然已到南朝数日,但这祁阳城却是第一次逛。此时已近午时,已不复初来那日所见的冷清,酒肆饭庄正是人流涌动的时候。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不禁舒展了一下筋骨,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温瑞航扭头瞥了我一眼,护额上的蓝宝石借着阳光晃了我的眼睛,让我误以为他是正在对我微笑。
我们并肩走着,身边不停有人擦肩而过,而他却连半个护卫都没带,就这样以堂堂储君之尊大咧咧地上了街。他手里摇着折扇,俨然一副纨绔的模样,径直走到一座雕栏玉砌的建筑前,门前一块匾额,上题“漱玉坊”。
温瑞航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上到二楼的雅间,立刻有伶俐的小丫头送来了各色果品茶水。我疑惑地看着他,而他则不慌不忙地在太师椅里坐下,说道:“这里是祁阳最好的乐坊,一会儿叫他们这里的头牌来给我们唱个曲,让苏姑娘听听南朝的歌曲可还能入耳。”
我泄气地坐了下来,说:“方才给皇……施针时耗了我不少内力,现在肚子正饿呢,你不先带我去吃饭,倒先来这破地方听什么小曲。”
他对我的疾言厉色却并不在意,右手握着折扇敲打着左手的手心,说道:“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正说话间,门帘一挑,一名身穿墨绿色绸衫的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长得粉面桃腮,一双妙目顾盼生姿,左边的眼角下一颗朱砂痣,却又平添了几许忧伤。头上梳着双螺髻,上面只插了一根珠钗,显出一种恬静素雅的美。她走到温瑞航身边福了一福,说道:“素莹见过殿下。”
温瑞航挥了挥手,说:“最近事忙,本宫不常来,你们没有偷懒吧。”
“殿下说哪里话,姑娘们已新编排了许多歌舞,就等殿下过目呢。”
温瑞航点头,伸手指着我对那素莹说:“这位是北朝来的苏公子,对咱们南朝的歌舞很是向往。今天你便安排一些给苏公子鉴赏鉴赏吧。”
我不由得偷偷翻了个白眼,心说谁对你们南朝的歌舞向往了,谁要听你们那听也听不懂的靡靡之音了,人家肚子饿,肚子饿。
素莹又行了一礼,招呼几个年轻小厮将琴筝等乐器都抬了过来,之后便有几名衣着靓丽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入。这些女子或清秀可人,或妩媚妖娆,目光都牢牢地锁在温瑞航的身上。我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问道:“这里不是乐坊吗?怎么越看越像青楼?”
他鄙夷的目光望过来,突然又变得充满了戏谑,温热的呼吸就喷洒在我的耳边,问道:“怎么,苏姑娘也常去青楼吗?但不知你一个女子去那里又是做什么呢?”
我赶紧挪了挪身子,躲到安全距离之外,信手拈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软糯的糕点触口即化,只剩唇齿留香。温瑞航摆弄着手里的折扇,目光却是直直地扫了过来,一招手吩咐素莹道:“准备些酒菜,苏公子是饿得不轻啊。”
酒菜呈上时,歌舞也随即开始。五名身穿粉衣的少女簇拥着一名穿着鹅黄色衫子的女子翩翩起舞,琴声叮咚,那黄衫女子张口唱道: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那声音如出谷的黄莺,清脆婉转,仿佛此刻我们正乘着一叶扁舟穿行于荷塘之上,莲叶依依,采莲少女撑着竹篙,露出藕白的皓腕。
我本在用心吃菜,也被这歌声吸引得停杯不食,只看向场中央那六名全情投入的少女。一曲终了,温瑞航优雅地拍了拍手,我也只好放下筷子跟着拍了两下。温瑞航饮下一杯酒,问道:“苏公子以为我南朝的歌舞如何?”
我只好附和道:“甚好,甚好。”
歌舞撤下时,那素莹又重新出现,站在温瑞航的身边聆听训示。我实在是饿得紧,便抓紧这段空当吃饭。耳边突然传来温瑞航不紧不慢的声音:“那就问问苏公子可有什么想看的吧。”
我的一口黄金糕差点噎在嗓子里,连忙抚着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