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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修长的手指一勾,挑起我腮边的一缕发丝,放到鼻端闭上眼睛深深地嗅了一下,说道:“在我们南朝有一首歌,其中一句唱的是,‘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什么意思?”他的存在感太强烈,我只顾着看他摆弄着我的头发,根本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他的手指仍缠绕着我的头发,不答反问道:“你想试试吗?我做给你看。”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际,让我浑身僵硬;我伸出手去推拒,却觉得他的胸膛结实坚硬,身体的温度隔着衣料传了过来,让我赶紧缩回了手。我倏地将发丝抽了回来,说道:“再敢靠近一步就给你下毒。”
他呵呵笑着退回了对面的坐榻,仿佛自我感怀一般地说道:“能在本宫怀中还不为所动的,你是第一个。”
我对他的这种盲目自信感到极其无语,索性也不去理他,盘膝坐在榻上,让真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我睁开眼睛,却看到温瑞航抱着双臂歪头看我。我发现他除了自恋时喜欢自称“本宫”外,还特别喜欢做这个居高临下的动作。
“你练的是什么内功?”他眉头微拧,低声问道,“似乎和正统的内功有很大区别,不会是邪派的功夫吧。”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说道:“我的内功可以救人,你就只能害人。”
他呵呵笑着没有理会,说:“但愿你的内功能治好父王的病,也好让我有理由不杀你。”他说这话时明显地语气冰冷,让我的心不由得轻轻一抖。
车行至凤阳宫时却拐了个弯,直接往太子的东宫而去。我没有提出疑问,因为我迫切地需要睡上一觉,如果以目前的状态去给南朝的皇帝看病,很难说我会不会一针下去要了他的命。
车在东宫门口停下,早有得着消息的小黄门跑过来掀帘子。温瑞航当先下了车,我还未来得及起身,便听到车外娇滴滴的女声说道:“殿下终于回来了,奴家日夜为殿下祈福,就盼着殿下早日平安归来。”
温瑞航似乎是附在那女子的耳边说了什么,我没想去探询,便小心翼翼地下了车,抬头却见那女子正伏在温瑞航的怀里,大红的纱丽裹在身上,乖巧柔顺的样子,但一双眼睛却恶狠狠地看向了我。
温瑞航吩咐小黄门带我去安置,便拥着那女子往正殿的方向去了。
我用热水擦了身子,又将之前的伤口重新包扎好,便一头倒在了床上。锦被馨香柔软,我甫一倒下去便立刻睡着了。不知是因一昼夜不得安眠,还是因为锦被上熏了宁神的香料,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醒来时天已擦黑,在我的床头侍立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穿着一身粉色的长裙,光滑的手臂露在外面,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十指嫣红。见我醒了,她向前迈了小半步,行了一礼,说道:“苏姑娘醒了,奴婢是殿下派来服侍姑娘起居的香兰。晚膳已经备下,奴婢服侍姑娘更衣吧。”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枕头旁放着一件鹅黄色的纱裙。记得在永州城时,梁慕枫给我买的那件成衣便也是这个颜色。这两个男人的癖好还真是不约而同。我轻咳了一声,指了指香兰身上的裙子,问道:“难道也是这样……”
香兰急忙摇头,说:“殿下吩咐按照北朝的习俗,给姑娘准备的衣着。”
我这才轻轻地舒了口气,而香兰却已经拿起了裙子想要帮我穿衣。自从我三岁开始自行穿衣以来,还没有被任何人这样伺候过,顿时觉得自己的身子暴露在外人的眼中将是多么尴尬的事情。我将香兰摈退了出去,起身穿好了衣服,又仔细地梳了头,绾了个简单的发式,这才推门出屋。
室外并不寒冷,院子里花香正浓。我没有见过北朝京城的庆霄宫,但这南朝的凤阳宫显然并不是十分恢弘壮丽的,从东宫的规模就可略知一二。宫殿建筑虽也是仿庆霄宫的斗拱飞檐,但还是溶入了南朝特有的图腾文化,随处可见关于蛇的印信。
我正在院中四处溜达打量着这东宫的建筑,身后脚步声轻响。我还未来得及回头,便觉得一阵香风拂面,紧接着便是环佩叮咚。我转回头,便见初到东宫时那名红衣女子在两个侍女的陪同下袅袅娜娜地走来。我端正了身姿,目光迎向前方。这女子的身高将将齐着我的眉毛,可谓是柔弱妩媚、小鸟依人,可是她看我的眼神可真真是霸气外露、大杀四方。
就在我打量面前这女子的功夫,她身后的一名小丫头却大声说道:“见了惠娘娘还不赶快跪下?”
我长于乡野,本就对这些所谓的繁文缛节甚是漠视,再加上对方语气傲慢,就更加激化了我的逆反心理。我慢悠悠地又背过了身,抬手轻摘了一朵半开的佛桑花,说道:“什么惠娘娘,我见了你们的皇上也是不会下跪的。”
那小婢大概被气得半死,还想再说什么时,却被那红衣女子拦住了,问道:“这几日里,都是你与殿下在一起的么?”
我无奈地嘬了嘬牙花,心想果然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一个比一个傲慢自大、目中无人。
我将那佛桑花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扯落在地上,语气柔弱地说:“是啊,一路上殿下对我甚是怜爱,亲自照顾起居,无微不至。”
我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瞟过去,见那女子紧握双拳,面目都有些扭曲。她身后的小婢更是冲过来,嘴里喊着“你这不要脸的小贱人”,意欲掌掴于我。我轻轻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道:“你们的太子殿下尚不敢对我这般无礼,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我轻轻甩开她的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那小婢抚着自己的手腕痛呼:“娘娘为奴婢做主,奴婢的手竟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她嘤嘤的啜泣声却突然停了下来,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我转头望去,只见垂花的月亮门前,一身素色常服的温瑞航负手站立在那里。不知他已经站了多久,我们之间的这场互动又被他看去了多少。那红衣女子和身后的两名小婢都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温瑞航踱步走到我们的面前,没理会跪在地上的那三人,而是学我的样子摘下一朵佛桑花,又一瓣一瓣地扯在地上,缓缓说道:“之前本宫还曾怀疑是否绑来的是个冒牌货,方才见姑娘露的那一手,才终于是放下了心。苏先生以岐黄之术名动江湖,但用毒方面也是行家里手。假以时日,苏姑娘一定能青出于蓝,成为一代江湖名医。”
我冷哼了一声,说道:“江湖名医就算了吧,我的愿望就是偶尔下个毒,能让我不喜欢的人受受罪。”说着,余光瞟到那主仆三人身上,果然见那欲对我行凶的小婢白了脸色。
那红衣女子突然向我望来,全无之前的凶狠之色,语气中尽是乞怜和讨好:“惠芯不知苏姑娘是殿下请来的贵客,之前多有冒犯,还请苏姑娘见谅。”
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名叫惠芯的女子接着说道:“还请苏姑娘赐予小婢解药。”
“我身上一向只带毒药,不带解药。”听我如此说,那小婢再也坚持不住瘫软了下去,“忍上十二个时辰吧。”
我抬步欲向房中走去,温瑞航却在我身后说道:“本宫是来接苏姑娘进宫面圣的。”
我脚步未停,只是说道:“今日心情不好,治不了病,明日再说。”
事实证明,在外人面前争强好胜的结果就是,我肚子咕咕叫了一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听着窗外的更漏声阵阵,室内烛泪点点,直到全然熄灭。我躺在黑暗中,直勾勾看着织锦的帐顶。不知阿诺是否已经找到了二哥,而二哥又何时才能来解救我于水火。现在的我,深深地预感到给皇帝治病的不易,治不好固然是脑袋搬家、一命呜呼,纵是治好了也会被禁锢在这深宫之中,为权贵之人耗尽一生。我从没有如此迫切地想回到从前的乡野生活,渴盼二哥的心也从没有如此强烈。
凌晨时分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滴拍打屋檐仿佛弹奏一曲婉转的琵琶,让我睡意渐浓。迷迷糊糊之中,那名唤香兰的小婢似乎在用力推我。我揉了揉眼睛,发现天已大亮,但仍是阴沉得厉害,黑云压顶,室内的光线也是昏暗不清。我头昏脑涨地坐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了,殿下在房外。”
我草草地梳洗了,两天来没怎么进食,让我脚步虚浮。待到了前厅,见温瑞航还穿着紫色的朝服,胸前用金线绣着四爪蟒纹,正端坐在正座的主位上悠闲地喝着茶。见我出来,他的反应好像很意外,却是冲着香兰说道:“不是说过不要叫醒苏姑娘吗?”
我顶着两个黑眼圈,直愣愣地看向他,说道:“殿下下了朝就赶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