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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又有一次相遇,这次相遇,则是救命之恩。
若是当时她没有拼了命的去救那人,日后楚王的怒火早已将整个庄子都夷为平地。
更不用说她。
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姻缘。
李邓氏的夫婿是被救的长宁公主保媒的。纵然那时候她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却依旧没有人提出反对。
于是,她以再嫁之身,嫁了楚王旗下的一个小小校官。
对方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正好,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敢于提着杀猪刀追杀别人的屠户之女,配上几年前还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正好。
婚后生活其实并不那么如意。
她身上有市井小民的不良,他身上还带着农民的狡猾与军中的大大咧咧。
生活习性的碰撞,让他们不停地吵架,然后不停地彼此原谅,隐忍不安。
但是,这样的日子渐渐地过下去,也有了别样的滋味。
她开始觉得,这样的男人其实也很好,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操刀子就上,不必装出大家闺秀的模样来委屈自己;
他也觉得,自己娶的这个婆娘其实挺真性情,自己也受不了那些有什么事闷着不说在心里记一辈子的大家闺秀。
于是,就这样过了下去。
生子,将他们养大,给他们娶媳妇,看着孙子出生……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一辈子。
李邓氏七十二的时候,和她闹了一辈子的男人走了。
“我死之后,就没人拦着你提刀砍人了。”
她在他床前泪如雨下。
“若是没你,我砍人干什么!”
又等了这么多年,她也渐渐可以感觉到来自地府的召唤。
“你会不会在奈何桥上等我?”
很久以前,她问他。
“等个屁,”他回答,“有那功夫,不如好好先投个胎,去拼下一份家业,再去找你。”
“反正都是要喝孟婆汤的。”
没关系,无论如何,总会找到你。
☆、70写意良缘
云写意从云志琨的迟疑中就知道情况可能不太妙;但是当听到云志琨说起苏老夫人已经吞金自杀的时候,还是有些愣愣的。
她呆呆地坐了下来,对着云志琨笑一笑:“啊,老夫人去了啊……这下子欣意守孝又要加上三年了。”
她的表情让云志琨心中难受,蹲了下来握着她的手道:“妹妹不必难过,苏老夫人;去的时候并不难受。”他怕云写意想不开,又急急地补充一句:“况且;她去了,对苏姑娘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云写意就浅浅地笑:“怎么是好事?祖母去了,怎么会是好事?”她的表情依旧有些呆,云志琨原本不太想说的;看着她却觉得不得不说了。
“妹妹可曾想过,就凭当日车上那苏欣意推的妹妹那一下,该当何罪?”
云写意的表情更呆,半饷才慢慢回神:“那就是说,苏老夫人用自己一条命,换了欣意妹妹一命吗?”
扶着她的肩膀,云志琨叹道:“苏欣意这些日子假扮妹妹,也算是享用过了。过后回了京中……”
云写意猛然间握紧了云志琨的手:“堂哥,此事既然已经有苏老夫人偿命,就无需让欣意妹妹再怎么了。苏家,我欠苏家的,也已经够多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头也渐渐低下来。
偏偏云志琨正蹲在她面前,真真地将她的表情看了个真切。那张酷似九婶的脸上浮现出那种伤心与悲痛,让他心中也忍不住痛起来。
“妹妹放心吧。”他握着她的手,将方才的打算都放到了一旁去,“既然妹妹宅心仁厚,我也不做那等恶人。苏欣意回了京中,自然还是她的苏家小姐。”
云写意就微微笑了笑:“五堂哥是个好人,我知道的。”
云志琨心中暗叹,脸上却露出笑脸来:“妹妹以后叫我一声哥哥也无妨。我打小就是在九叔府中长大的,若不是……妹妹说不定也会叫我一声哥哥的。”
云写意知道他想起了去了的赵王和赵王妃,她心中也是怅然,闻言轻轻答应一声,叫了一声“哥哥”。
云志琨答应着,眼中居然闪烁起泪花来。
因为云写意此时也看不清东西,云志琨又说苏欣意正病着,等病稍微好些了再去见也不迟,云写意就不曾过去见苏欣意,回了收拾出来的居所。
云志琨等她一走,立刻叫人来去给苏欣意打理出来一个房间,又让人去警告她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等到安排妥当了,方才放下心来。
过一会儿他有回忆起云写意的病情,想着本是吃了谢大夫的药方才好转了许多,于是转头就叫了谢大夫过来给云写意再次诊治。
谢大夫摸着一日之间完全不一样的长宁公主的脉象,将自己心中所有的猜想都埋到了心底,只是平静地道已有好转,又开了一道方子,让吃上旬日再说。
云志琨将方子给随性的太医看了,对方言道并无不妥之后,他才使人去煎药。
谢大夫回了房间,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进屋没一会儿,就听门口有人敲门,方先生在外头叫着他,问他在不在里面。
他听到方先生的声音心中稍安,连忙开了门请人进来,问道方先生是否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先生苦笑:“你不是已经猜了大半,又何必来问我。如今你安心做你的大夫,等事情过了回去医馆里就是了,这些事,问得清楚了反而是麻烦。”
谢大夫默默无声,好一阵子才叹道:“幸而那位楚王是个心底宽厚的,要不然,你我都要被灭了口去。”
方先生捻着胡子不说话,表情之间倒是有几分不以为然,只是不曾出口反驳。
两个人无言对坐了一阵,方先生方才开口道:“过些日子,我就随着少爷回京了。日后你若是有事,就要到京中去找我们了。”
谢大夫一惊,脱口而出:“九少爷找到认祖归宗的办法了?”
方先生摇头:“并不曾,不过如今有楚王殿下撑腰,想必楚家人也会重视几分。”停一停,他说,“若不是有楚家的名声在后头,仕途上会顺遂一些,我是不会想着劝少爷认祖归宗的。少爷年纪轻轻就闯下这样家业,哪里又需要楚家人的名头了。”
谢大夫却摇头:“人若是有根才好,一个人孤身飘摇始终不是一回事。”
两个人一语不合,相互瞪视着对方,却没有吵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方先生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我回去歇着了。”谢大夫连忙起身送他出去,到了门口的时候,方先生忽地问:“当初,你是为什么从京城到了西北苦寒之地?”
谢大夫一怔,不及回答,方先生就已经扬长而去。谢大夫想着他问出来的这个问题,一时间倒有些发痴,良久才回神,苦笑着拍自己脑门一巴掌,回去歇着了。
云写意照着谢大夫的药吃了几天,日日请脉,觉得眼前的那束光越来越亮。等到九月初的时候,她某日早晨醒来,白影替她梳头时,她指着匣子里的一只白玉钗道:“用这个不是颜色更配一些?”
白影略一琢磨,笑了:“殿下说的是。”
等到将钗子插了上去,白影才猛然回神,瞪大眼看着她:“殿下,您的眼睛?”
云写意含笑点头:“昨儿晚上就已经能大概看清了,今儿早晨起来,有些时候还有些模糊,大部分时候都很清楚了。”
白影大喜过望:“我派人去告诉楚王殿下。”
云写意看着她叫了小丫鬟进来,送了消息出去,唇角含笑,对着镜子整了整自己的鬓脚,看着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了,方才站起来。
等到云志琨过来了,兄妹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云志琨就道:“既然妹妹已然大好,那选个日子回京如何?如今天气已经渐凉了,正是赶路的好时候。若是再冷些,只怕路上就不太好走。”
云写意点头应了,脸上浮现出些微为难之色。云志琨连忙追问,就听她道:“不知欣意妹妹可曾好了,当初我想着我身上病着,也看不清楚,并不曾去看她。如今已经过了这些天,欣意妹妹不知好转了些没。”
云志琨脸上异色一闪而过,片刻之后他笑道:“我却不曾关心,妹妹派人去叫了她身边伺候的丫鬟过来一问便知。若是她好了,妹妹自可去探看。”
云写意笑着道谢,云志琨连忙道:“妹妹何必道谢,你我兄妹之间,无需那么客气。”
陪着云写意用过了早饭,云志琨就就急急地走了。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忙着将到这里来的事情进行收尾,地方官员也都拜访不停,能到云写意这里来已经是抽空了。
云写意果真派人去问了苏欣意身边的丫鬟,苏欣意的状况如何。
听那几个丫鬟的说法,苏欣意的情况已经大好,如今已经能慢慢地下地走两步了。云写意这才心中微松,让人过去说了一声,问苏欣意自己能否过去探病。
苏欣意听了身边新换上来的丫鬟的话,心中冷笑,却低下头去,轻声细语道:“公主殿下能过来探望,是民女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