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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凭什么知足,你还不到二十五……」算以算,她也不过二十二、三岁,正该是女子芳华正茂的时候。
「人生如朝露,瞬间即过,在这沐府中的日子我过得算不错了,有你护着、有老夫人疼着,你看,还有这么多可人儿服侍我一人,我再贪心可要被佛祖笑了……」人无七情,身轻,去了六欲,了无烦恼,空空来也,空空而去。
像是回光返照,赵筱攸神情宛若寻常,面上浮现出淡淡红润,人不喘,气很足,皓齿地说起过往的情景,无悲又无喜,安逸适然,端柔面容很是平静。
可是在听完她美好又无怨的述说后,服侍过她的丫头、婆子们都哭了,徐嬷嬷更是频频拭泪,以帕子捂住嘴巴,不叫大少奶奶听见她哽咽的哭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杜云锦的眼眶也红了。
「我呀!也算是有福的,做姑娘时爹娘疼、兄长宠的,成了人妻还是祖宗似的供着,值得了,别无所求。然弟,我再帮不了你了,不过你也不需要我帮了,大鹏展翅能行千里,你将会越飞越高。」以后的路她不能再同行。
「把药喝了,少说点话。」她怎么能笑得如此安详,好像了无牵挂,将一身的重担全部卸下。
赵筱攸送到嘴边的汤药,招手要杜云锦靠近。
「云锦,从今而后,然弟就要拜托你了。」
「大少奶奶……」她的托付太沉重了,叫人如何承受得起?
「我晓得你一直想离开沐府,不愿困在满是女人的后院,可是我失信了,我从没打算让你走,你是我唯一能放心、相信会真心对然弟好的人,希望你与他不离不弃,祸福与共,你、是好的,我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你,筱攸,你是我来到这世间真正佩服的朋友,我原谅你的欺骗,反正我也不太相信你有本事把我送走。」她笑着哭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
「你……你叫我筱攸……好,很好,我也有朋友了……姑母,你听见了吧?我也有能讲悄悄话的闺中密友,好……好高兴……」她笑得妍美的面庞流下两行欢喜的泪。
听到她胡言乱语的唤起已逝的姑母,大家忍不住的眼泪哗啦啦地直流,一声又一声的低泣呜呜响起。
「不许为我落泪了,听见了没?」
见到哭声变小,每张强抑泪光的脸是那么沉痛和不舍,赵筱攸最后一次将他们一一看过,她将她在世上最在意的两个人的大手、小手相叠。
「要好好的过日子,不要为了点小事闹别扭,人与人的相会全是缘分,你俩有缘,不可辜负了。云锦,我把仰月、衔云给你,她们会帮你的。姑母,你……」好强的白光,她要走了吗?
不等她把话说完,她那只无力的手已然滑落,气息全无的禁闭双眸,面上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大少奶奶她去了,请节哀顺变。」老萧大夫知病人已逝,但仍上前把脉,确定再无脉动才低声告知。
一时间,哭声四起。
「大少奶奶……」仰月、衔云哭倒床畔。
「大少奶奶……」珍珠、玛瑙跪地叩首,泣不成声。
「大少奶奶,你怎么能狠心抛下老奴,老奴情何以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徐嬷嬷泪涕齐下,哭到几乎昏厥。
一院子的下人齐声大哭,哭声凄凄切切,痛彻心肺的哀伤蔓延,各院受到了惊动,一盏又一盏的灯笼亮了起来,幽暗的红彷佛赵筱攸吐出的血。
再怎么悲伤,但是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红灯笼取下,换上白灯笼,报丧的管事去了赵家。
荧荧白烛布置的令堂、纸钱燃烧的气味,无子披麻戴孝,围绕在棺木旁的只有亡者生前服侍的丫头。
清香袅袅,白幡翻飞,一口上了封泥的上等香楠木横置厅堂中央,万字修福莲花披锦覆于棺木上。
沐府中一片悲戚,但一间偏僻的花厅中却传来凄厉的求饶声。
「不……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大少奶奶,奴婢……呜……真的什么也不晓得,奴婢没有害人……」呜……她也不过添了些许草药而已。
看到被打得全身是血的干娘,吓得魂都飞了的喜鹊身躯抖如落叶,四肢发良打颤,整个人由心底寒起来。
不就是贪贪小财嘛!给自个儿攒点嫁妆本,哪有胆伤天害理,丧尽天良?
她原也是一片好意,谁知……贪念害了她,要是知道会闹出大乱子,她死也不让银子迷了眼。
「还敢喊冤,看看这是什么,采买的婆子招认药材里这一味药她根本没买,而你是唯一在药铺夥计送药来的时候进过她屋子的人。」其他人或重或轻地打了一顿,都已查清无关连。
赵筱攸死后,沐昊然雷霆大怒地将清雨阁的丫头、婆子全拘起来关在柴房,除了少数深受赵筱攸信任的奴仆外,无一例外地被搜身审问,一个一个都详加盘查,不容隐瞒。
采买婆子在被重打四十大板后,皮开肉绽,才奄奄一息地吐出干女儿喜鹊这阵子来得勤,每回都好心的替她整理药材,一包一包的包好,好让她送到小厨房交给珍珠姑娘。
珍珠已定下庄子上的管事,不久后即将出阁,从前虽对大少爷有点小心思,却对自家主子相当忠心,因此无下药之嫌。
如此一来,喜鹊的嫌疑最大。
「奴……奴婢不识得什么草药,奴婢只是个扫洒的,空闲时帮帮干娘做些小事……」她不能招,一招就死定了。
「我看你的嘴有多硬,赵春,给我掌嘴。」不见棺材不流泪,他倒要瞧瞧这丫头能有多硬的骨头,半句话也撬不开。
「是,少爷。」
赵春愤愤喜鹊不肯吐实,下手没半点放水,他揪起喜鹊便是左右开弓地连搧耳刮子,搧了十来下,把脸都打肿了还不停手,又是往狠里搧,搧一嘴血沫子。
突地,两颗牙随着血水一起吐落,喜鹊才真的怕了。
「不……不要再打了,奴……奴婢招了,是……迎喜姑娘给我的,她说……呜……对大少奶奶的心疾好,多吃一点好得快,等大少奶奶的身子骨壮实了,奴婢也会有好处……」骗死人不偿命,真给她害死了。
「迎喜————」沐昊然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
第十七章 贾氏出招
说到迎喜,不能不扯出贾氏,迎喜是谁送的通房大家心里有数。
继母给元配生的儿子塞女人是何居心,由她送出的丫头品性便能看得出一二,是狼是虎无从隐瞒。
迎喜到了长房院子约两年光景,除了一月数次在云擎居服侍外,便是乖顺温良的通房丫头,不争不吵,只以大少爷、大少奶奶为主,与后院女子相处融洽,鲜有口角。
可是在一个全是女人的后院,怎么可能不与人生点小争执、闹闹小脾气?就算再八面玲珑、处处讨好,总有一两处不如意的,连杜云锦那般软性子的都被欺了,何况是她?
可见她这人心机藏得深,很是能忍,不显山不露水地把后院对她怀有敌意的女人毛全给抚顺了,还制造「不争」的假象让人把她当成推心置腹的盟友,巩固她中立,实则藉机踩低他人的地位。
「啧!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罢了,一棒子打死算了,敢对正妻生出阴毒心思,下药谋害,扭送官府还是轻的。来人呀!上板子,杖毙。」贾氏早决定弃子,人一死死无对证,牵扯不到她头上来。
「住手,我还没问完。」沐昊然冷声喝止贾氏的人动手,不让他人趁机湮灭证据。
「还有什么好问的?不都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通房丫头垂涎正妻的位置,想把她弄似好上位。」
贾氏不耐烦的摆摆手,表示事情都清楚了,不用再问,省得浪费大夥儿时间,但其实她是想尽快摆平了,好把自个儿摘出。
「‘母亲’可有趣了,她自始至终都说没给毒药,只说让你为她做主,我倒是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她什么也没承认,你已明白她毒害大少奶奶的原由,难道她事先给你透了口风,还是根本就是你让她去做的?」他不认为一个通房丫头有胆图谋她不可能坐上的位置,甚至因此心生不轨。
迎喜听见沐昊然说的最后一句话,失去生气的双眸骤地一亮。
「呵呵,这话倒好笑了,我害你那病秧子老婆干什么?谁不晓得她那一身病再拖也没几年,我不害她也死了一半,何必多此一举添晦气?」贾氏冷笑,那女人死得好,看以后谁替这贱种出主意,抢文儿锋头。
她挥着帕子故作无稽的笑了两声,声音尖锐刺耳,府里有白事才出了殡,尚未除灵,她笑成这样实在太刺目,像在掩饰心虚。
赵筱攸的丧事办得简单又隆重,依她生前的意愿捐白米千斤布施,停灵七日,一过了头七便移灵入土,棺木埋于沐氏墓园,与已故婆母,也就是姑母赵雁如比穴而居。
「既然‘母亲’与我妻子的死无关,那就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