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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思宫就是冷宫。
先帝妃嫔不多,裴旦更是连皇后都还没立,所以冷宫真的很冷,偌大的宫殿没几个人。传旨的小太监苏小陌认得脸不记得名儿,只知道是常跟在冯淳身边的。
他态度很嫌逊,跟这个失宠的苏小陌还寒喧了一阵。
苏小陌知道了他叫王超。王超说冷宫生活环境不好,小候爷要多照顾自己。
苏小陌觉得这个时候还关心他的王超真是太好了,可是他觉得人再好也还是没好意思说出自己想去看一眼裴旦。
离开泰安殿的时候苏小陌回了一下头,高耸的宫殿刷着朱红的宫漆盖着璀璨的琉璃瓦。他终于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他一点都不高兴。
王超送走了苏小陌就回御书房里向裴旦复令。裴旦敞着外袍坐在高背椅上,胸口缠着白纱布。他神情疲惫,听完王超的复述后问了一句:“就这么多?”
王超:“就这么多,他没说其他的。”
裴旦往椅背上一靠,伤口受到牵扯令他微疼。良久他挥了挥手,令王超退下。空旷的御书房里只剩他一个人,孤独地坐在众人仰视的绝顶,孤独地承受锥心刺骨的疼痛。
冷宫里的萧条远远超出苏小陌的想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在金碧辉煌的大陈宫里居然还有这样破坏的建筑。
斑驳的墙身、光秃秃的树、干涸的池塘、随处可见的落叶和灰尘。没有一个太监或者宫女上来问安,四周静得能听见风吹过耳畔的声音。
他挑选了一间屋子,推开满是落尘的门。门发出吱呀一声的苍老声音,屋内的霉味与飞灰扑鼻而来,呛得苏小陌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连忙退了好几步,站在院子里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跑到值班房,踢醒了正在睡懒觉的小太监。
小太监看着他:“你是谁?”
苏小陌愣了愣,觉得这个小太监真是太逗了:“我是苏小陌。”
小太监:“苏小陌是谁?”
苏小陌想了想:“被皇帝始乱终弃的男人。”
小太监嘁了一声,翻了身继续睡。
苏小陌又踢了他。
小太监腾地坐起来:“你干嘛?”
苏小陌指了指自己的屋子:“我要住那儿,去打扫。”
小太监:“自己去。”
苏小陌从袖子里掏出一小锭银子,在小太监脸前晃了晃。
小太监的目光胶在银子上面,伸手抓了银子换了张笑脸,拖了扫帚就去干活了。
苏小陌伸了个懒腰,在小太监干净的床上躺了下来。从泰安殿走来冷宫累疼了他的脚,他要好好休息一下。
裴旦的脸浮现在闭着的双眼前。苏小陌皱了皱眉,睁开眼,心里说了很多遍:对不起。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苏小陌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面他又刺了裴旦一下,不过手里拿的不是簪子还是剑,刺的位置也很准,正好在心口。
裴旦的血流了他一手,鲜红的炙热的。裴旦就那么望着他,黑色瞳仁蕴含了海水一般的悲伤。
他出了一脑门的汗,醒过来时还心有余悸。
月光银亮银亮地透过窗子照进来,铺在地上一片雪白。
大半夜的睡不着,苏小陌只得起床,披上了外衫推开窗子。黑色的天幕上一轮盘月皎洁如素,在空旷荒凉的庭院里,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他黑发披散,明黄衣袍灼灼其华。
苏小陌的呼吸变得又长又缓,夜太深,他看不见裴旦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决定出去和裴旦说清楚,于是离开了窗口打开门。
可是门打开了之后,那个原本站着裴旦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清思殿颓败的殿门口,明黄衣角一闪,消失不见。
月亮圆了又缺。四月初的时候,裴旦忽然宣布立后。
立的是右丞相之女安容煦,盛传是个才艺双修的美人。
宫里张灯结彩,一时喜气洋洋,就连冷宫也分到了一锅热腾腾的羊腿子。
苏小陌和小太监两个人边吃肉,边喝着从宫外带进来的酒,初夏的季节里感到了一种过节的气氛。
小太监吃得满嘴油花:“候爷,自从你来了以后,我的日子好过多了。上天厚待我才把你赐到我面前呢!”
苏小陌哼哼了两声。
小太监又说:“我瞧你不开心。听我说,感情那玩意儿是上面的人才折腾的,像咱们这种人,能吃好、穿暖就不错了,多的不要想,想了也没用。”
苏小陌看了小太监一眼:“你多大啊,说的话老气横秋的。”
小太监酒喝得多,话也多:“我以前可是跟着宸妃的。宸妃,先帝爷最得宠的妃子,后来进了冷宫,成天的想见先帝爷,想重新获宠,后来活活把自己折腾死了。候爷,你是个好人,从不拿规矩压我,我感激你,才说这些的。”
苏小陌夹了块肉放进嘴里。
“宸妃得宠的时候,先帝爷可心疼她了,有一年夏天宫里冰不够,先帝爷将自己宫里的冰送了来,自己也搬来了。娘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我这个做奴才的跟着也高兴。可是后来娘娘失宠,无论天气再热,先帝爷都不再来了。娘娘就那么一直等,等到病了死了。”小太监耸了耸肩,“所以说,感情是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玩意儿。”
苏小陌一口肉卡在喉咙里,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咳完了一边笑一边说:“牛头不对马嘴的。我吃饱了,你自便吧。”
、大婚夜
宫中更锣敲过两声,月亮已经高悬。
苏小陌躺在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他了无睡意。
屋子里,摆着简单的桌椅,桌椅上放着一套素白瓷茶具。月光太亮,照得白瓷发了光。苏小陌翻了一个身,终于还是爬了起来。
他出了宫门,沿着漆黑的清思宫甬、道穿过华仪门,大红的喜灯逐渐增多,照得整个视野都是红彤彤的一片。经过花团锦竹簇的御花园,绕过亭台水榭,就到了皇帝的居所——泰安殿。
泰安殿是唯一座落在大陈宫中轴线上的宫殿,由一主殿二偏殿四雀台构成,磅薄大气,细节处却又精巧完美。
一百二十四级玉阶分成三段。苏小陌停在第二段下面抬头,看见稀星夜幕下高耸的琉璃瓦宫阙。夜风吹动袍角,吹不动大殿分毫。他站在这里,感到由衷的无能为力。
与上一个晚上一样,月亮依旧又圆又大,像一颗饱满的莲子。暮春的夜风还是有些凉的,苏小陌觉得有点冷,搓了搓双臂觉得还是在屋里待着的好,发哪门子疯跑到这里来,又来干什么。
他转身,逆着风,抬阶而下。却在最后一级阶梯时,听见背后飒飒风响,还没反应过来,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龙涎香涌入鼻端,那个人抱得自己极紧,手臂都被勒痛了。
他说:“人都来了,怎么不进去?”
他的声音又涩又凉,宛如夜风里的清冷的湖水。
苏小陌沉默了一会儿,拍拍裴旦的手,挣了挣,示意他放开。
裴旦没有听话,反而将手紧了紧,道:“我就知道你会来。”他颇有三分喜色,“你来了,说明你在乎我。”
脚下百年的玉阶纵横着深浅不一的纹路,纹路之上,曾经踏过无数兵戈铁马、血流成河。而建立起来的制度森严的大陈朝,皇权至高无上。
“既然你在乎朕,朕可以暂时允许你把你娘放在稍微重要一点的位置上,不过只是暂时的,懂吗?”
苏小陌:“放开。”
裴旦松了手。
苏小陌侧过身子:“陛下大婚,理当陪着皇后。”抱了抱拳,抬脚便走。
裴旦一把拉住他,语气已是森冷:“你什么意思?”
苏小陌感到抓着自己的手就像铁钳一般,皱了皱眉:“字面上的意思。”
裴旦抽了一口气,一把将苏小陌推在扶手上,双手圈住他:“朕刚才说的,你没有听见是不是?”
后腰挺到石栏,上面的浮凸刻纹搁得皮肤一阵钝痛:“陛下,臣说的,都是做为臣子,应当说的。”
裴旦的双眉重重拧起,眉间“川”字深如刀刻:“朕已经不计较了,你还别扭什么?想要朕道歉,不可能。”
苏小陌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向裴旦:“陛下,请放开臣!”
“朕不放。”
苏小陌伸手去推,可是裴旦的身子如长在地上一般,怎么推都推不开。他气急败坏道:“我不想跟你这么纠缠下去了。你是皇帝,我是臣子,我们不能在一起。”
裴旦听得胸中巨痛:“为什么?”
苏小陌已是决心将话挑明,择时不如撞时,索性道:“就譬如我娘,她是我最亲的人,你一个不高兴,甚至不用告诉我,就可以要她的命。两个人在一起,哪没有争执,你生起气来,我身边的人连命都不保,我怎么跟你在一起?”
裴旦似懂非懂:“可他们都没有我重要,你有我就够了。”
苏小陌摇摇头:“他们很重要。”看见裴旦沉下的脸色,他顿了顿又加一句,“当然,不可否认,你对我,也很重要。”
裴旦嘴角有微微的笑意:“那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