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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苏小陌有点庆幸拣回半条小命。忽然脖子一紧,被身边的御林军提着领子纠下了马车。
“喂喂!”苏小陌抗议着,“放开我。”
此时御林军已经都追了上来,一个个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苏小陌脖子一伸:“你们干嘛啊?”
御林军:“……”
的、的!
中间的几匹马被御林军拉着往左右分开,由中让开的一条道里,缓缓行进来一辆雕花嵌玉的并辔马车。
马头都用黄金套头,马蹄上亦缚有黄金赤绸。帘子是上等宫绸做的垂绦锦帘。帘子被挑开,冯淳脸色煞白地跳下马车,转身伸手接人。
裴旦身穿明黄衮龙袍,袍上飞龙在祥云之间栩栩如生。他下得车来,双手拢在袖中,朝苏小陌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直看得苏小陌跌进寒冰中去。
他走过来,脸上浮着一丝笑意:“你去哪里?”
苏小陌又觉得呼吸不顺畅,吸了一口气:“不去哪里。”
他:“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小陌:“逛逛。”
“是吗?”裴旦勾起嘴角,“那朕陪你逛逛吧。”
乍然听到这个字,苏小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半刻后才想起皇帝已经驾崩了,面前的这个人,正是这个帝国新的王者。想到此,更加不可抑制地绝望起来。
“你想怎样?”
裴旦笑了笑,转头问冯淳:“有绳子吗?”
冯淳:“奴才这就去找。”
苏小陌见着冯淳火急火燎地在车上、在御林军中间找着绳子,看了一眼裴旦。
裴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能将他盯出两个洞来:“没有绳子,长鞭子也可以。”
“臣这儿有。”一名御林军道。
冯淳连忙过拿了鞭子呈在裴旦面前:“陛下。”
裴旦:“用这个把苏候的双手绑上,另一头绑在朕的马车上。”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苏小陌,瞧见苏小陌震惊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出了一口气。
“裴……陛下,不劳烦,臣可以自己走。”苏小陌说着,将手背到身后,可是被强硬地拉出来,两名御林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双手绑紧了,接着他被拖到马车边,鞭子的另一头系在了马车的车棂上。
苏小陌挣着手,很低声下气地道:“陛下,臣跑不快。”
裴旦一步步走过来,走到苏小陌的身边,踩着冯淳的背跨上了马车:“你不是喜欢逛吗?朕亲自带你四处逛逛。”
裴旦进了马车,挑起了窗帘,命令车夫:“走吧。先慢点,让苏候热热身。”
、小惩
马车行得真不快,许是车夫有些忌惮,弄不懂皇帝的心思,因此不停地往苏小陌身上瞟,看见人累了便索性停一停。
双手被缚住,一股大力带着自己跑的苏小陌没半柱香时间就大汁淋漓。身体里的空气好像都被抽走了一样,浑身发冷。地上不平整,偶尔磕到树根石头,脚趾都像被锤子锤到一般。
“裴……陛下……”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用力叫着,“……臣……真的……跑不动……”
宫绦金车之内的皇帝,戴着紫金的簪瑛冠,缓缓地偏过头来,看着他,只是微微一笑,再不言语。
苏小陌很想哭:“裴旦……”千言万语,也只想这个人念一点往日的情分放过自己。他要求的不多,他只想离开,只想逍遥地过自己的生活,难道不可以吗?他并没有刻意害过任何一个人,难道不值得被善待?
似乎这样的呼唤真的提醒了裴旦,他倾过身来,打开了车窗,看着不停奔跑的苏小陌,看着他跑得发白的嘴唇,笑容清浅:“我傻,因为我愿意傻,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真傻吧?苏小陌,朕暖了你这么久,也没把你暖透了,又为什么要继续暖?”
这话苏小陌还没有听明白,下面的却让他真正恐惧起来。
裴旦敲了敲车壁:“走快点儿。”
他不是武将,他是一个世袭的养尊处优的候爷,别说一路跑上半个时辰,就是候爷府门前三步跑也是有轿子坐的。两条腿沉得像灌了铅,都不听使唤。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动腿”,因为不动,他就会跌倒,就会被拖着走……
他不愿意这样……
车夫扬起了马鞭,马儿纵蹄发力。
耳边响起呜呜的风声,呼吸里面仿佛燃着火,又热又干。
“咳、咳……”苏小陌咳嗽起来,伴随着眼睛也红了。他咬起牙,他知道裴旦这次是不会原谅他的了。所谓的天子,就是狠得下心肠的一个人,宠你时你在天上,踩你时你连泥都不如。
世事也都不如自己所愿。不再乞求,不代表可以保存尊严。脚被一根又粗又硬的树根绊倒,身体失去平衡,狠狠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后双手被拉扯着向前拖行。
泥土、落叶全部扫在身上,干净的衣服蒙上污浊,脸上被蹭了好几道伤,手腕因为鞭子的捆绑勒出深深的红痕……
马车跑得太快,他根本站不起来。只有用力仰起脖子。他怕疼……
他爹没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同龄的孩子老是欺负他。他们会在学堂里抢他的零食,会故意破坏他的座位,会向先生打他的小报告……在他无数次被罚站在门廊里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会耻笑他。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爹是开国功臣,那些人的荣华富贵都有他爹的功劳。可是他不懂,为什么那些人要骂爹爹,骂爹爹是佞臣,是谗臣,是……
有一次,他在学堂里出完恭出来。也不知是谁预备好的,门打开的时候,一桶尿就泼了下来,无数嘲笑声响起,如水一样四面八方涌来:
“哈哈……你看他那个样子……”
“他也就配跟这些东西为伍,家传的嘛!”
“瞧他长的那个样子,该不会又和他爹一样,媚主吧?”
“这样也好啊,他爹不行了,他再接着上啊!”
“……”
他听不懂,可是他知道这些人不光骂他,还骂他爹。他很生气,红着眼睛扑了上去,不知道是抱住了谁。那人哇哇大叫,其他人叫来了小厮将他打倒在地。
那是第一次动手,他被狠狠踹了几脚,掏心掏肺地疼……
那个孩子在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和其他人一起走了。留了他一个人,因为疼一时半会都爬不起来。
“起来。”
什么?
“起来。被欺负了,不能让人瞧不起。”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穿着白色的狐裘袄,脖子上一圈白狐毛,更称得肤如白雪,眸深若潭。
少年看着他,毫不嫌弃地伸出手掌。
暖流就像雨水一样落在心底,在那里涌出一潭无限美丽的春湖,碧幽幽。他怕污了少年,摇摇头撑着地站起来。
少年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不过一群攀高踩低的小人,你和他们较什么劲,该上心的,只有正经的主子。”
他向后退了一步,怕满身的臭味冲到了少年。
少年笑了笑:“快回去换身衣服。明天再来学堂找我,我叫裴珍。”
裴珍。
像雪一样的少年,而后三年,直到爹爹去世,都是他最依赖最崇拜的人。他住进他的心里。
马车终于停下了。
金线织边的靴子走到自己跟前,裴旦蹲下了身,歪着头查看他,眼眸黑冷:“怎么样?还逛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全身上下无一不在地疼:“我有什么错?我只是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
后面的话被裴旦伸出的手捂住。
裴旦的神情变得不可抑制地狰狞,连一丝冷笑都挂不出来:“看不出你是个硬骨头,小陌,看来这么多年,我们委实太不了解彼此。”
裴旦放开手,重新蹬上马车:“苏候兴致高,还要再逛,你就这样一路回大陈宫,中途不用停了。”
从坑洼不平的泥地,到修整平坦的大路,再到干净得难以见到一点垃圾的御道,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开始有人围观,有人议论。
苏小陌全身都疼得发颤,衣服有几处被磨破了,皮肉直接擦着地面,擦得像要将那整块肉直接扯下来……
“那是谁?”
“不知道。不过你看那马车,贵气喔。”
“是哪家大官吧?”
“……”
纷纷的议论让苏小陌的一时冲动退散得干干净净。他是谁,他是安国候唯一的传人,他是候府的顶梁柱,他没了,他娘,他舅,他舅娘,他表哥都得陪他去死!
下意识地,他想抓紧了拳头,可是手被拖着,早已是失去了知觉。只有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这一天,他似乎把一个人一辈子的疼都尝完了。可是他知道,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烙印
大陈宫依旧如画。苏小陌半死不活地被抬进了轿子,晃晃悠悠进了东宫。
裴旦嫌他脏,冯淳就安排人给他洗了澡,也上了药。
皇帝殡天,宫中四处都悬挂白纱。苏小陌被洗干净后换上素缟抬进泰安殿。
裴旦正坐在殿正中的炕上,手里拿着一本议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