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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翟琛刚才说的话,翟羽缓缓抬起右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认为她是沉浸在爱与恨里无法抽身,他以为现在她逼着他说爱,是因为她还爱他,所以她才如此计较感情,所以偶尔才会依旧为了白翠之流吃醋、别扭、发莫名其妙的脾气;所以她才更一口咬定她不爱他,一切只是为了报复……好像她依旧无法抗拒他一样……
可是这些其实都是她演出来的啊……
她刻意装得恨他恨到咬牙切齿,故意漫不经心曲意逢迎,再偶尔露出真性情,就是让他误会的呀……
她用美色、甜蜜和这偶尔泄露的点滴真实来缠住他,如他以前刻意用不明不白的言辞让她误会沉溺一般,这样连根带本地还给他不是很公平么?
可为什么偶尔还是会有迟疑?为什么偶尔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装的演的,什么是真实的?为什么刚才听到六叔断骨,她会觉得大半个自己都被凭空抽了出来,自己只剩一个躯壳,空荡荡的可怕?
而又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承认他其实爱她呢?
她其实就是个小孩子呀,如果他承认,她或许……
“会为难好一阵子也说不定……”
唇角又复勾出浅笑,翟羽默然自语,“六叔说以你的性子,连瞒骗都不屑……那你是真的不爱,还是真有苦衷?你当我真不舍得杀你?可如果不杀你,我应该如何停下来呢?四叔……”
“翅膀,怎么了?”见她久久没有动静,神色却又哀讽到让人不忍卒看,夏风便出言相询。
“哦,没事。走吧,我们回去。”翟羽神色恢复清明,扬鞭,狠狠一下击在马臀。“流霞”一声长嘶,夺蹄奔出,带着翟羽极快地消失在低垂的夜幕里。
春暮夜色温和,百姓在经历白天的热闹后,大多都已安眠。可这个夜晚却被记载入南朝史册,在后来众多史学家眼中,成了十分与众不同的一夜。
是夜,珏王大婚,获得了南朝富可敌国的庄家相助。
是夜,夜国齐聚十万大军正式对南朝宣战的急报传入皇宫,边境告急。
是夜,大将军王翟琰于婚宴上醉酒摔跤致使右手骨折,身怀六旬的琰王侧妃闻讯胎动,险些小产。琰王上书求敬帝恕他无法领兵出征。
是夜之后,本已支持者众的琛王以身体不适为由,疏于朝政,整日闭门不出,于王府竹林中下棋念佛,修身养性。
而次日早朝,京城十将各自上书请兵出征护国,然珏王领珏王妃庄楠入宫请安后约十将较量,大败十将于京北校场,十将莫不心服。珏王请旨出征,誓败敌寇。敬帝允,封护国大将军,点兵十万,前往边境赤城。
后,珏王果不负众望,大败夜军于赤城,更逐夜军五百里之外,再夺夜国两城。敬帝闻讯,喜,下诏招珏王班师回朝。珏王竟不从。忽向天下举当朝太子数十罪状,以“清君侧”为名,反。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还补充了一小段内容,不要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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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红颜
这个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正是酷暑。
彼时,敬帝还为了翟珏战胜大夜而喜悦,在京郊行宫荷塘水榭设下宴席,与臣子同欢。不料急报突来,当快马加鞭自边境而来的信使,在敬帝逐渐狠戾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念到翟珏所举的太子数条罪状的第三条时,竟又有噩耗到——江南及鄂州等地居然有人“响应”翟珏,同时聚起大量民间势力,将前几年朝廷救治灾荒不利及官贪民困的情况一一列举,百姓起义,开始推翻官府统治,已经私自聚集砍了几位州府贪官的头……
很会察言观色的禁卫司指挥使赶在急报上呈前,便先带着禁卫军自珏王府将珏王妃庄楠扣押。敬帝此时震怒,果然传旨将原本就密切监视的珏王府中一干人等下狱,并要见珏王妃。可不料庄楠毫不畏怯地款款走上水榭,在敬帝及一种伸长脖颈神色各异的大臣面前端庄行礼,随后亭亭站立,直视敬帝怒叱“皇帝不公,朝堂无道,天下必反”!敬帝一拍御案,所有大臣都随之战栗,禁卫军押她跪下,她却忽地唇角涌血,眼神愤然地倒下,再无声息。
随侍御医为专为敬帝看诊的柳医正,上前摸了摸庄楠颈脉,便颤抖跪地称珏王妃已经服毒自尽,敬帝听罢,身形即是不稳地一晃。而跟随柳医正一同待命的夏风却看出庄楠面色非常,疑惑地上前,竟自“庄楠”面上揭下薄薄一层人皮面具……
敬帝见罢,竟直直往后栽倒,水榭上顿时乱作一团。
翟羽目睹一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柳医正匆匆替敬帝施针,禁卫军拦开了诸位大臣并将他们劝回,倒是几位皇子跪了一圈,将敬帝围在其中。翟羽有些焦虑地看着柳医正施针,目不转睛,却能感觉有道视线自右后方若有若无地往自己身上放,让她有些如芒在背,却只能当做错觉。
自入席以来,她只悄悄看过翟琛一眼,他几上放的都是些颜色清淡的素斋,青色朝服的他神色较以往更加淡然,微垂双眸,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清淡飘逸地仿佛能融入他身后荷塘碧波。风吹荷动,隐隐也拂起他衣袖,再吹回了她有些怔然的目光……
只在心里默默地讽他干脆去当神仙好了。
那既是如此,此时他又为何要这般看着她,真当她察觉不了,分辨不出?
在柳医正的神针下,敬帝悠悠醒转,翟羽跟随其余表现得稍嫌夸张的人一起如释重负。柳医正吩咐太监与医童一道小心翼翼将敬帝抬回寝宫,在担架徐而稳地离地时,敬帝一把抓住了离他最近的翟羽的手,努力睁开双目般看着她,用气声虚弱地说了两个字:“出兵……”
翟羽微愕,随即醒悟过来,点了点头,反握住敬帝已然枯老的手,掩住声音里的抽噎,望着敬帝双眼,道:“皇爷爷请放心,龙体为先,一切先交给孙儿……”
敬帝点了点头,又复疲惫地闭上双目。
敬帝病倒,一切调兵遣将、梳理朝政的事理应是落在太子身上。可太子自太子妃辞世便借口重病,在东宫整日不出。今天的宫宴,连这段日子同样行事低调的翟琛都来了,太子却依旧缺席。传言他实际每天做尽荒唐,醉生梦死。此时翟珏一反,带动百姓起义,南朝上下一片人心惶惶,朝堂上人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备受煎熬,惟恐大变发生,灾难临头,就连以前站在太子身边的清流党此时都不忍愤愤自己当初为何如此迂腐,早该看透太子实是扶不上墙的阿斗……
如此,曾经也被看做太子党的琛王、琰王的王府门口俱是热闹非凡,所有人都想问他们有何良计,看他们是何出路,也试图寻个依托。可两人却都默契地对这些大臣避而不见,只与原本翟珏那派的二皇子翟璞和五皇子翟玮一道,每日各自携家眷仆人在家吃斋念佛,为敬帝祈福,为南朝祈福……
此时,留在朝堂上的皇室子孙竟只得翟羽一人。
所有大臣,不管中间有没有翟珏埋在朝堂的暗棋,都齐齐围在了她周围,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毫不质疑她既年幼又是孙辈,更是此次被挂上数十条罪过的太子的“儿子”,反而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无人敢不从不听。
翟羽也确实没让人失望。她迅速地组织粮草,调集兵力,遣派大将携兵前往江南一地支援当地的守备力量,力求先将民反平息。她特意选了两名较中庸温和而不嗜杀的中将委以重任,在兵部单独与他们长谈后请他们务必以劝服为先,谈判为上,武力镇压为最末。这两位中将此前和翟琰走得最近,而自早前,翟羽便刻意与他们有了接触,将他们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之所以选翟琰的人,并不为其他。站在她的立场,即使这二人忠心于翟珏,此次骗走兵力,一去不返、覆水难收也无妨。她只是知道敬帝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