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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终于下旨给你四叔和顾家四小姐赐婚了,婚期就定在来年二月十六……”
太子妃语声未落,翟羽便一把丢开手中的黄花梨木盒往门外冲去,春月被她撞着,手上还载着那件冬衣的托盘也差点打翻。
“羽儿!你去哪里!?”
太子妃的呼唤从身后传来,翟羽却无暇顾及,一心只想赶快找到那人问个清楚。她沿着走廊横冲直撞,一路遇上的宫人忙不迭的避让躬身行礼,整个东宫看上去竟是一片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她是知道他在哪里的。
一般他们相聚议事都是在东宫的书房,就在东宫的东北面。
打横跑过气派的庭院,幸而雪扫的干净,她才没有滑倒,可鞋袜还是难免有些许濡湿,飞雪也洋洋洒洒落了一头一脸,形容狼狈。终于到了书房前,眼见小太监要扬声通传,她愤然怒瞪,一挥手止住。小太监噤声跪下,她放轻脚步靠近门前,正好听到里面六叔的声音:“还是四哥计妙,知道顾昌不安其份。当初为保命交出兵权,现在两个儿子处处被父皇打压,二哥又一向草包,他便一心想借清澄靠上棵大树。四哥的实力在他面前一露,他还不懂你平时这般掩藏是为了什么么?怕是正合他意,不赶紧把女儿送上才怪……外面是谁!?”
门豁然从里面被拉开,外间跪着的小太监忙不迭的磕头请罪,她则怔怔地看向里间,对上他淡如清风的视线。仿佛已经知道了来人是她,他安然坐着,表情里没有一丝意外。而或许是落于睫上的雪花悄然融掉,乱了视野,她眼前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原来是小羽毛你啊……”翟琰松了口气,微笑着扫了扫她肩上的飞雪,“生辰快乐呀,小羽毛。”
“为什么……”她没有理会翟琰,只是看着还安坐原处的翟琛,忍不住失声一连串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翟琰不知出了什么事,看了看她又回头看向面容平静的翟琛,皱了皱眉后又将翟羽拖进门,道,“小羽毛先进来,里面暖和,别又感冒了……”
“翟琰,你先回去你府上,我一会儿去找你。”翟琛却终于此时开口说话,断掉了翟琰的关心。
“四哥?”翟琰迟疑地回头看他。
“去吧。”翟琛起身,往门口走来,屏退了门外已经磕的额头见血的小太监。
翟琰长叹一声,终究不明就里地大步离开。
书房前庭小院看样子已经有段时间未有人来扫雪,浅雪如霜地覆了一地。一棵枯树终于载不动落满枝头的积雪,枝桠忽地下沉,上面的白雪全然坠落,“轰”的一声摔于地上。而他就在此时冷冷出声:“跪下。”
翟羽握紧双拳,僵直了身子看向他,眼中短暂的不敢置信后,是忽明忽暗的恨意。
“跪下。”他就站在她三步外,微垂着眼与她对视,目光平静。可在翟羽看来,就连那缓缓重复的“跪下”二字都更像轻蔑与不屑。
膝盖“咚”地磕在青砖上,她笔挺挺跪下,目光直视前方,不再看他。
他走近她身旁,手按在她头顶,徐声问:“翟羽,你生存的目的是什么?”
她上下唇轻微一碰,垂于身旁的双拳捏紧,朗声道:“保护母妃!”
“为什么明知你越引人注目,真实身份越容易暴露,我还要对你处处严加要求,把你训练培养的这么强?”
翟羽心跳越来越快,在他的压迫下,被种植了十多年的观念和目标越发明晰,她咬着牙齿重重地说:“因为母凭子贵,只有我有出息,母妃才不会被人轻视;
太子认为我巩固了他的地位,心情愉悦下才不会来找母妃的麻烦;
我得到了皇爷爷的欢心,我的话才会有分量,因为以后废太子时或许需要我“大义灭亲”……
还有废太子后,母妃更是只能靠我,所以……”
“所以什么?”
她喉头哽咽,声音稍悄,就感觉到他掌心的力度下沉,只敢一咬下唇,如呐喊般吼了出来:“所以我一定要坚强果敢,和一个真的男孩子一样!”
“很好……”他微笑,手掌沿着她下颔曲线下伸,抬起她下巴,逼她与他那双深沉如暗夜、冰冷如寒冬的眸子对视:“现在说说我为什么该娶顾清澄?”
心脏莫名的疼痛,如刀绞一般,疼的翟羽不得不张开嘴喘了口气,才慢吞吞的看着他眼睛说:“顾家的实力这些年虽然一直被皇爷爷打压,但在军中朝中都渗透太广,皇爷爷也不敢全灭以寒人心。娶了顾清澄就等于赢得了这笔势力,对废太子和将来成就大业都大有益处……”
她整个人都像被掏空,连声音也晃悠悠的仿佛午夜幽灵,可是心底一狠,却自嘲的苦笑着,将他的权谋悉数解读托出:“而你,射在我身上这一箭让顾昌越发轻视于你,闹到了皇爷爷面前。可你私下却让他看到了你真实的一面——远不是面上这般除了为太子钻营心计权谋外,毫无武艺大志。他想隐藏自己的野心,你也是,伪装对伪装,自是一拍即合。你隐藏在太子身后伺机给太子一剑,再加上六叔的军权,远比他原本看中的七叔更为有把握。
他去说服皇上再赐婚,上上下下便会觉得顾清澄要嫁给你是她一门心思的胡闹,没有人会因为你得到了这么有力的支持而嫉妒侧目,到时候再发觉你的祸心也为时已晚……”
她说到后来已经不再看他,微微垂下眼帘,任乌黑浓密的睫羽将眼中的复杂情绪悉数挡住。
屋外,雪花被北风吹得飒飒飘飞,偶尔一个漩涡卷过,翟羽的声音也就这样轻飘飘的散入空中,被寒风卷了个干净。
“你什么都懂的,翟羽,”少顷,翟琛的声音才徐徐地响起,宛如慨叹,又依旧带着点凉薄笑意,“那你为什么这样愤怒地跑来质问我?”
翟羽浑身一颤,头越发往下低去,却又被下颔处的力度重新托起;
她满心祈求他别再问了,他却一向不如她意——
“当初你又究竟为什么,会为了误会我不想娶她而开心?”
“如果是佩服,现在你不该是更佩服么?嗯?”
所有潜藏的、混乱的、不该的心事还没在她小而温暖的心中被她自己看个明白,就已经乍然暴露在寒风中,脆弱、衰败、凋落。
她终于抬起眼帘,看入他眼,薄薄的唇边划开第一抹微笑的同时,一直悬于长睫的泪水也终于顺势坠落,直直坠入托着她下巴的宽大掌心,如早上她看过的初雪消融。
翟琛于那瞬时撤手,拂袖转身往门外而去,清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明天早上再起来。”
她没有回头,感觉到他步步远离,唇角的笑却不知怎地越拉越大。
他第一次在她生辰送她礼物——
他赐婚的消息。
和一夜的罚跪。
而此时的院门,一直站在那里的小满却看着穿天青色常服的男人从漫天风雪中走来。霜雪无情落于他的头发,肩头,走近了,甚至能看到他眉间与睫毛上也是雪白的冰封。
人人都道敬帝七位皇子中,七皇子生的最好。小满却觉得那是因为他们都没见到此时的四皇子,冷傲如冰霜,残酷无情的这般强大而真实。
不敢再多想,她微微躬身,捧出了手中的竹伞:“王爷,雪下得大了,撑着伞走吧。”
翟琛停步,并没接伞,看她一眼后,淡淡启口:“进去好好照看你家殿下,别再让她病了。”
“是,王爷。”小满毕恭毕敬地行礼,低垂着的视线正好落在翟琛靴头,见他吩咐完后并未启步,她略感诧异地抬头。
只见琛王殿下视线直直朝着前方,头却稍稍朝着院门侧过来。
在小满以为下一瞬他就会回头朝院里看去时,他却迈开了步子,在北风呼啸中,渐渐远去。
右手一直紧握成拳,不曾放开。
遇劫
翟琛走后,小满回去取了一件云锦纹缎披风,放轻脚步进去,给翟羽搭于背上。眼见她小脸苍白,嘴唇紧抿,顿觉心疼不忍,便出声说:“殿下,今天是您的生辰,您又才病愈,不然奴婢去告诉太子妃娘娘吧。娘娘说的话,王爷总不好说什么的。”
“不许,”翟羽听到这里才睁开眼,冷冷的说,“相反,你现在就回去拦住母妃,不管她有没有收到消息,和春月一起守着她,别让她过来。”
小满迟疑:“可是奴婢应该陪着殿下……”
“我不需要你陪,”翟羽冷笑,“还是他新给你的任务,让你看着我,怕我夜半换姿势偷懒?”
小满听的“扑通”一声跪下,额头触地:“奴婢不敢,殿下明察!而且……王爷他……”想到翟琛最后在门口的叮嘱与驻足,她吞吞吐吐迟疑道,“王爷他也不会……”
“不会?”翟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