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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王锁柱老人稍微顿了顿，就接着道：“那天，与我同去的有我的三个伙伴和我的一个堂哥。我们这群人中，就属我的体格弱，泅水的技巧自然也不如他们几个，下水不久就落在了后边。我堂哥身子骨最棒，就打头第一个。最开始，我们几个还嬉闹着，一股子劲儿要潜入老池子底下去看看通往大海的泉眼，还说，到时候，说不定憋着一口气就到了龙王爷的水晶宫呢……唉，我的气息短，一口气气竭，不得已钻出了水面。眼看着他们四个正好在老池子边儿上换了一口气，然后如鱼儿一般潜入了老池子……可我还没来得及再换气跟上，猛地看到那边的水面上冒出一蓬水花和一串大大的气泡……我们这些人在水里玩惯了的，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情况，我又惊又急，换了一口气潜了下去，水底下黑乎乎的，我一股子劲儿潜下去，顺着咕噜噜的气泡伸手抓住一个人的衣裳就往水面返，没想到一拽之下，竟然没拽动，那个人好像被什么拴在了水底下一样，幸好我随身带了一把磨得飞快的镰刀，透了口气，再次潜下去，摩挲着那个人的脚，才发现是水底探出来的许多水草……黑黝黝的，就像传说中水鬼的头发。我那时毕竟年纪轻，心里害怕极了，用镰刀隔断那些水草，好不容易把这个人拖出水面，就着月光一看，是那三个伙伴中的一个，已经呛了水，昏了过去。在水里也没办法救治，我只好划着水先把他送回岸边，摸着他还有气息，给他控出水来，看他醒了，就打发他回村叫大人。然后，我又紧忙返回去救人……唉，可是，已经晚了。我自己一个人潜下去四五次，却都没能再找到一个人，我却已经没劲儿了，腿软脚软的，这时村子里的大人们也来了，灯笼火把的，照亮了半边天。许多大人纷纷下水救人，折腾了大半夜，终于将我堂哥和另外两个人打捞了上来，可惜却早已经泡发了，连鼻子耳朵都被鱼啃得不全乎了……那晚又惊又吓又冻，我生了一场大病，一个多月才又能下地。而另一个活下来的伙伴，却因为呛了水，没能及时医治，落下了一个肺病的毛病，只活了不到十年，二十六岁那年就去了……”
老人说到最后，悲痛悔恨都淡了，只剩下满腔凄凉：“我堂哥去了之后，我大伯大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没几年也过世了。原本我堂哥已经开始说亲，准备过一年就娶亲了，却没想到眨眼间就家破人亡了……从那以后，周围大大小小的村子里，就对这个水湾避得远远的，再也没有孩子敢到这里来凫水了。这么一晃过去了二三十年，这件事又渐渐地被人忘掉。文革年间，这里也曾有两个红卫兵小将洗澡再没出来……当年出事的时候，我心里害怕又急着救人，没有注意，后来我背着人来过几次，试探性地探过几次老池子边缘，才发现，那老池子边儿非常陡，而且都是流沙，人落到水底根本借不上力，就滑进深坑里去了。再加上，老池子周边常年不断水，水草长得特别茂盛，人的脚一触底，一滑一摔之下，就往往会被水底的水草缠住脚……就真的像女水鬼的头发，实实在在是索人魂魄的啊。”
说到此，王锁柱慨然长叹一声沉默下来，顾爽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眼前这位被往事勾起沉痛的老人，只好跟着保持沉默。倒是宝宝，一直被顾爽牵着站在水边儿，听两个大人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说完了还不开始捉鱼就不免着急起来，嘟着小嘴儿晃荡着顾爽的手嚷嚷：“妈妈，捉鱼，捉鱼！”
软软糯糯的童音打破了两个大人的沉默，也让王锁柱将那些往事的沉痛抛开来，回头看看宝宝的小模样，忍不住也笑了。
“好，好，爷爷这就带你这个小东西捉鱼！”
接下来，王锁柱开始教顾爽在哪里下鱼篓，可以逮到什么鱼，还教她辨认岸边草丛里的黄鳝洞。
一边还指着黄鳝洞对顾爽道：“其实，用鱼篓捉黄鳝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用。原来捉黄鳝都是用钩子钓的……”
接下来就是一大篇儿钓黄鳝的办法心得，顾爽听得有趣儿，宝宝又不干了。
这些在顾爽听来非常有用的秘技，宝宝小东西根本听不懂啊，眼看着妈妈又和这个老爷爷说起话来，却不像往常那样不多时就去起鱼篓，不由又闹挺起来：“爷爷、妈妈，我们提篓篓，捉鱼！”
被这么小的小东西鄙视了，王锁柱老爷子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笑着拍了宝宝的脑袋一巴掌，道：“你这个小家伙，还看不上爷爷说的这些……好好好，爷爷就给你露一手绝活，也让你这个小家伙开开眼！”
听王锁柱老爷子这么一说，宝宝好像听懂了似的，果然安静下来，按照老爷子的要求，跟着顾爽回到岸边，安静地蹲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王锁柱老人，等着看他表演绝活。
顾爽刚刚听得王锁柱老爷子讲述用铁钩子钓黄鳝的方法，已经很是佩服。听老爷子的说法，一条铁钩子用熟了，一天最少能钓到三四十条黄鳝，而且根据经验判断洞口大小，还能保证每一次钓出来的黄鳝个顶个都是两斤多重的大黄鳝。据王老爷子自己说，他曾经钓到最大的一条黄鳝，足足有四斤八两重，和小孩儿的胳膊一边儿粗细。
顾爽想想自己在小溪里捉的那些黄鳝，最大的也不过一斤半左右，就那样还让她沾沾自喜了这么些天呢，听王锁柱老爷子说起来，她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够夜郎自大的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坦诚
第一百二十二章 坦诚
王锁柱老人气定神闲地扯了扯裤腿，在水边蹲下来，看了看泥塘岸边的几个洞孔，然后选择了一个最大最圆最光滑的洞口，伸出右手浸入水面，却又保持着微露的状态，然后搓动手指，顿时，一个简单的打响指就发出了‘咯咯’的声音来，而不是惯常响指的啪啪声。
顾爽和宝宝娘俩儿都是一脸惊奇，互相看了一眼，宝宝甚至伸出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以免发出惊呼声来，然后，娘俩就兴致勃勃地继续看柱叔展露绝技。
王锁柱老人不急不慢地在水面下打着响指，咯咯咯的声音，清晰响亮而有节奏，不疾不徐地。顾爽正在疑惑，这样就能捉黄鳝？还绝活儿？
可不大会儿，就看到那个圆溜溜的孔洞中，探出了一个黑乎乎的黄褐色鳝鱼头。王锁柱右手继续不紧不慢地打着响指，发出咯咯的声音，左手却悄无声息地慢慢地探了过去。
那条鳝鱼探出头静止了片刻，似乎感到周围没有什么危险，这才慢慢地将身子探了出来。就在鳝鱼头露出十几公分的时候，王锁柱已经探到了水边的左手倏然而动，顾爽都没看清他的动作，一条三斤左右的大黄鳝已经被他夹着脖子从孔洞里拖了出来，一把甩到远离岸边的草丛里。
宝宝第一个欢叫着跳了起来，倒腾着小胖腿朝着鳝鱼冲了过去。被忽略半天的一撮毛也跟着冲了上去，一娃一狗和一条粗胖的鳝鱼斗成了一团。
顾爽这边却已经开始请教王锁柱那种引诱鳝鱼的手法，那种古怪的声音……竟王锁柱一解说，顾爽才恍然大悟，原来，每年的六到八月份是黄鳝的繁殖季节，在这个季节里，模拟黄鳝发情求偶的声音，自然可以引鳝出洞。
接着，王锁柱就开始教顾爽。
可明明看上去极简单的一个动作，顾爽做起来却无比困难。对于打响指、吹口哨这些事儿，顾爽本就不会，这时还要借着水力把黄山发情求偶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自然是难上加难。
其实，王锁柱老人也没有太多好教的，只是给顾爽讲解了几个要点，剩下的就只能靠顾爽自己琢磨和体会了。
王锁柱老人自去帮宝宝将那条已经被折腾奄奄一息的鳝鱼捉了起来，然后又去水里起鱼篓，宝宝现在已经对这位老爷爷崇拜的五体投地，和一撮毛一起成了王锁柱老人的小尾巴，只剩下顾爽自己个儿蹲在水边在那里琢磨捉鳝鱼的绝活儿。
看她这副样子，王锁柱老人并没有提醒她，当年他练习这个动作的时候可是花了好几年的功夫。这一对母子，虽然看穿着就不是村里的人，但一贯以脾气古怪著名的他却一见投契，这对母子的眼睛特别纯净，不像其他那些城里人，不是算计就是鄙视和轻蔑。他可以感受到，这娘俩对他是实心实意的尊敬和亲切，就像对待自家老人一样。
咯、咯、咯……
比较生疏缓慢的声音响了起来，王锁柱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过去，就见顾爽的手伸在水中，正一下一下地打着响指，察觉到有人的注视，顾爽欢快地侧过头来，朝着王锁柱粲然一笑，欢快而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