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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贵妃又哭又笑,表情扭曲,心中痛到极致。
我缓缓摇头,“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不会相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晴贵妃仰头,容颜淡漠,心如死灰,“信不信,随你。”
我说:“你与太后既然不愿让别人知道此事,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怕……我怕我走了,太后也病着,没有人可以再保护皇上……”晴贵妃的声音细若蚊蝇,突然像个孩子迷路一般迷茫无措,“我怕她们一个个狼心狗肺,我怕她们害他!”
“这与告诉我何干?”
“你……你有楚家撑腰,又是、又是皇上宠妃,只有你在知道真相之后,还可以保护皇上……”
“保护皇上?”我淡淡地反问,“杀掉所有孽障,然后嫁祸于他人?”
“那也总比……”她趴倒在地上,呜呜地哭泣,“总比让皇上知道真相来的好。”
我摇头:“愚蠢的妇人!”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与太后,皆是鼠目寸光。”我答道,“皇上若年久无嗣,便无法立储,朝中不安,亲王心生叛念,倘若一朝兵权旁落,各地拥兵自立,便是大庆灭亡之时!”
可是,如晴贵妃这般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入宫后更是久居深宫无诏不得外出的妇人,哪会懂得这些大局之事。晴贵妃软言软语道:“皇上是天子,自有天佑,何患外故?”
“哈哈……”现在换做我笑她了。
可我表面上笑得张狂,实是为了掩藏心中为六姐、为郑熙、为晴贵妃逐渐蔓延开来的悲哀。
谁爱谁,谁害谁,谁叛谁,谁杀谁,谁是谁的念,谁又是谁的劫。
我再也不愿待在崇德宫。总觉无法面对晴贵妃那张哭得苍白的脸庞,滴滴眼泪都提醒着我,那也是一个有着纯粹爱情的痴傻的女人,也是一个看不穿的当局者。是不是,我也一样呢。
我起身离开。背后,晴贵妃突然道:“楚洛婉,你……你是皇上的妃子,你……你会保护他的,对不对?告诉我,你会保护他的!”
我驻足原地,没有回头,只淡淡地说:“你不是都说了吗?皇上是天子,自有天佑。”
“不……”她无法接受我的拒绝,跪行到我脚边,抱住我的小腿,“你有能力,你也有手段,除了你之外,我不放心把皇上交予任何人啊!”
我蹲下,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她没有练过武,力道自然不如我,我将她推开到一边,沉声道:“人各有天命。”
“楚洛婉,你到底要什么?!”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灵妃和楚贵妃都只要她们的情夫,庆妃要荣华富贵,可是你,我看不懂你要什么。宠爱,你有了,可你不在乎;富贵,你也有了,可你不稀罕……你到底要什么?我求你,你不要害皇上,不、不要害他啊!”
她哭得差一点背过气去。
而她这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愿望,恐怕到头来,终是要落空了。
我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跌出正堂,见到魏长虞独自守在门外,不知方才我与晴贵妃的对话,他可有听去多少。
我与他一前一后走至宫外。在禁卫军面前,我强装镇定道:“魏大人,时候差不多了,这就送晴贵妃上路吧。”
“是。”
魏长虞担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招手,带着一干侍卫往里面去了。
夏荷扶着我,慢悠悠地一路回永安宫去,路经清梅园的时候,我说想一个人走走,夏荷见我口气坚决,没怎么反对便自个儿回去了。
清梅园最别致的风景是一座横跨溪水的小木桥,站在桥上,仰着脖子看到的是镶嵌在万千枝条中的一轮明月,低头则是汩汩的溪水和透明的水底那一块块垒在一起的鹅卵石。
我静静地站了 一会儿,忽然听到簌簌的踏着落叶的脚步声。来人并没有刻意遮掩,所以我很快就听出是魏长虞。
他站在桥头道:“办完了。”
我凄然一笑,半晌,慢慢开口问说:“你觉得我错了吗?她原本不用死的,是我执意要郑熙将她赐死。是我杀了她。”
长虞深叹一口气:“你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是吗?”我自嘲地太息,“应该做的事,是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事,还是让自己获益的事?”
长虞没有回答,只是说:“如果你不让它过去,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可我何尝想与自己过不去。只是晴贵妃声声哭诉萦绕在耳边,叫我叹惋,叫我自责。
我说:“长虞,你杀过人吗?”
他颔首:“当然。”
“那你第一次杀人之后,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他又点头:“是。”
“谁教你的?”
“授武的师父。”
我清浅一笑:“是啊,若我师父在这儿,怕是也会这么劝我吧?前辈们都饱经风霜了,说的那么轻松……”微微偏头,看着溪水底一块受着洗礼的、还尚有棱角的鹅卵石,“只是要我做起来,恐怕还是有如蹒跚学步,要跌跌撞撞好一阵。”
“每个人都是如此。”
“也许有一天,我可以轻易地放过自己。”抬眼,一股无悲无喜的静谧爬进心间,“也不知那是好是坏。”
长虞沉默。
我长长地好出口气,回首看着他,“罢了,终归近来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定。接下来,便要等慕容王的消息了。”
第二十二盏冷落
灵妃怀孕,让郑熙失去晴贵妃的悲伤和缓了不少,熙翌日就晋灵妃为灵贵妃,指派太医院中医术最好的两名太医每日早晚为灵贵妃请平安脉。灵贵妃每日的饮食,也由郑熙宫中的小厨房做好送去,总之,荣宠之甚,前无古人。
不过,晴贵妃死后,郑熙就没有再来永安宫看过我。我想大抵是因为我逼他处死晴贵妃,他心里有个结没能解开,有点不痛快,所以避开不愿见。
夏荷和香儿都有些焦急,而我却不以为然。郑熙若对我已经没了感情,大不了处罚我便是,禠夺我的封号,降我的妃位,甚至把我打入冷宫,都是可以的。但他没有,我想正是因为他依旧十分在意我,所以下不去手,只好躲起来生闷气,暂时先眼不见为净,我并不怎么在意。
晴贵妃的事儿,本来是瞒着太后的,但一个多嘴的宫女不小心说漏了嘴,太后听闻后,一下子急火攻心,当即晕了过去,不醒人事。郑熙大怒,当场下令杖毙了那个宫女,然后急急地赶去慈孝宫,日夜守在病床前。
但尽管如此,重病几日后,太医们终是无力回天,太后撒手人寰。
举国同丧,阖宫上下更是人人素衣戴孝。
发丧那日,郑熙宣布要去东华神山为太后诵经超度,并由位分最高的妃子陪同。
“灵贵妃有孕在身,不便长途跋涉,就由……”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我,短暂地停留了一下,最后落在我左边人的身上:“就由庆妃代替。晋庆妃为庆贵妃,随朕同往东华神山。”
我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当初我入宫即为妃位,不愿侍寝却依旧受宠,人人都知我荣光无限,前途无量。现如今郑熙多日未踏足永安宫,为太后诵经这样重要的事也舍我取他人,人人都能看出我恩宠不复当日。
我原以为他只是因为晴贵妃一事跟我怄气,现在才意识到,太后病逝,归根结底是听到了晴贵妃的死讯。要是郑熙在悲痛之时,把太后的死也怪在我的头上,那就麻烦了。
若真的失去宠爱,宫中那些见风使舵的奴才们在背后使坏是小事,就怕庆贵妃有除我自保的心,咬出晴贵妃之死不但是我逼迫所致,更是我幕后主使了整件事,万一沈公公也说出景鸿宫婴儿啼哭声之蹊跷,那么恐怕我就无法自圆其说了。
最重要的是,云扬不日就会起兵,若郑熙派兵镇压时,我恰好出事,祸及楚家,兵权旁落,那可是生死攸关的大问题。
想来想去,我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尽快夺回郑熙的宠爱。
郑熙出发前往东华神山,还钦点了晨轩与他一同前去,魏长虞则携部分禁卫军随行护驾。
郑熙不在,我乐得清闲,可他竟然把晨轩也带去了,叫我愁苦万分。恰好我又想到了重夺郑熙宠爱的办法,只好深更半夜让风色替我开道,溜出宫去,到芳满楼找师姐。
原本想从后门偷偷进去的,可到了芳满楼附近却无奈发现,我压根儿不认识路。头一次来只顾着跟着晨轩在小巷子里绕,并没有留心脚下的路,后来的那次则是被长虞弄晕带来的。
没办法,那就只好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哟,这位公子瞧着眼生,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吗?”
此刻,女扮男装的“公子”我,颇有闲情逸致地摇着一把山水墨画十四骨扇,身后跟着一名近侍——风色。我挑了挑眼,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道:“鄙人交州慕容,此来京城,路过芳满楼,便想进来寻个乐子。”
面前的这位老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