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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父偃坐在屋檐下面,手中拿着一封竹简,背靠着后面的木头柱子,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看到陈阿娇出来,他怔了一下:“夫人这是?”
“出去看看j□j,挑个人少的时候去。”
现在早市刚刚开过,出城去看看什么的,似乎也正是好时候。
灞桥柳,章台月,上林苑外的春光,诸陵的物候,无一不是好的看点。
“夫人不带着齐鉴吗?”主父偃皱着眉,看着陈阿娇系上了披风,往前面一裹,倒也看不出那臃肿的孕妇身材了。
陈阿娇点头道:“自然是要带的,先去看看酒楼吧,你一起走吗?好歹也是酒楼的主事者,虽然现在什么都踏上了正轨,不过甩手掌柜也不能当得太显眼啊。”
主父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夫人教训的是。”
这的确是一匹狼,只是在无数次的碰壁之后,他还是会知道,谁才是真正能够帮助他的人。
张汤拒绝了主父偃,下一个拒绝主父偃的人,又会是谁呢?
汲黯?桑弘羊?司马迁?
似乎都不是很可能。
一路跟主父偃谈着事儿,慢慢地走过去了,集市上的人已经散尽,他们一路上什么意外也没有遇到。
只是听说宫里卫娘娘有孕了,以后街上又要多一批到处乱跑的罪犯了。
主父偃懒洋洋地道:“后宫终于有了消息,这还不是要大赦天下吗?生了个儿子,指不定也要大赦天下……天底下有罪行的人,这些该赶着去犯案了,关不了几天便要放出来的……”
陈阿娇寻思了一下,主父偃说得的确是很有道理的,“只不过这大道理从你这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像是歪理。”
“至少还有夫人这样的聪明人能够听出主父偃这鸭子嘴里出来的是大道理,不是什么歪说,鸭子嘴真是死也瞑目了。”主父偃假惺惺地感叹着。
陈阿娇却是一声冷笑,她湖蓝色的曲裾深衣,陪着腰间一条深蓝色的系带,整个人像是此刻高远而湛蓝的天空,又像是百川归处的海,看上去漂亮极了,整个人从里到外地透露出几分出尘的味道,这一身的蓝,减去了平时的煞气,也减去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意,看上去平和而且容易让人亲近。不过这些都是表象——只看陈阿娇的那一双眼眸,平淡之下却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只会贫嘴,什么时候将你的歪理全部讲成了大道理,那才是真的厉害呢。”
说着陈阿娇便走进了一杯酒楼,她是从后门进去的,却听到了前面有人说道:“张大人,这次的事情……”
只要一听到这个声音,再一联想到这个名字,陈阿娇那脑子里的一根弦就紧绷了起来。
主父偃还不待发表什么意见,就被陈阿娇打发去听墙角。
“为什么是我去听墙角?”
主父偃觉得委屈极了。
陈阿娇从案上拿起一盘糕点塞给他:“别贫嘴了,去听听上面讲什么,你说不定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张汤拒绝的。”
明知道推恩令缺少了下篇,刘彻却还要用,这不是傻子吗?
在她的印象之中,刘彻再怎么残,也不至于拿着东方朔写的只言片语便奉若了神明,更何况是要分化王国权力这种大事情——推恩令不过是一个方向,具体怎么落实还是需要看刘彻怎么做的。
所以陈阿娇怀疑刘彻这么做,是另有深意的。
楼上主父偃悄悄摸摸地上去了,缩在隔壁吃着糕点,心说这有什么好听的,不过就是张汤跟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之间勾勾搭搭,难道夫人是吃醋了?可是看得出来,夫人对张汤没意思啊,大约是占有欲吧?
他一直在胡思乱想,也没怎么听进去,只是一个词语忽然之间引起了他的注意:推恩令。
“这个推恩令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隐约之间透出了几分冷媚的味道。
“藩王的子嗣,每一个都能够获得封赏,不过是从藩王的领土取得。藩王的势力范围越分越小,陛下的危难也就解除了。”张汤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几句,然而这一句却明显地让刘陵变了脸色。
主父偃根据推恩令的下篇能够推测出上篇来,自然知道张汤所说的这个道理,然而他为之骇然的是——刘彻要实行推恩令,张汤竟然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别人!
说是告诉陈阿娇,主父偃尚且还可以理解,可是这个人是谁?
下一步,他就能够听出答案了。
张汤接着道:“陛下想在淮南王处先办掉这件事情,因为淮南王忠君爱国,他以为你父王会允许这件事情……”
“不过张汤也有一个疑问,想要问问郡主,淮南王有不臣之心……这本从淮南来的公文……”
那一刻主父偃几乎要惊叫起来,却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听下去了。
他直接离开自己的位子,悄悄走了下去,将自己所听闻的消息全部告诉了陈阿娇,陈阿娇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听到的时候也是心头一口凉气抽起来。
张汤终究还是做了这样的事情吗……
之前刘彻责罚了他廷杖四十,那对于位列公卿的他来说是多大的耻辱?
如果陈阿娇是刘陵,必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地笼络张汤,正所谓“落井下石易,锦上添花难”,雪中送炭的人本来少之又少,现在正是张汤处境比较困顿的时候,谁若是向他伸出援手,即便张汤不接受,心里对这人也算是会有好感的吧?
更何况,是一直与他暧昧不清的刘陵呢?
陈阿娇冷冷地笑了一声,张汤,终究还是一失足,便要成那千古余恨了吗?
忽然之间觉得很惋惜。
陈阿娇没有说话了,主父偃却皱着眉头一直在思索什么。
整个密室之内一片安静,这些事情都是关系到社稷的大事,倒是一下难倒了这么两个脑子不简单的黎民百姓。
外面又有了声音。
却是刘陵拱手道:“张大人此恩不言谢了——哎……”
似乎是被什么人撞了一下,刘陵哎呀了一声,却忽然发现自己这个时候还是男装,这声音立刻又放粗了。“你怎么看路的?”
“抱歉公子,是我没看清楚……”
“算了算了……”
刘陵赶着回去见淮南王,这个消息一定要仔细地告诉自己的父王,好早作准备,雷被已经在那边准备,自己回去只要好好劝说,雷被这种男人,被自己一哄,肯定愿意揭竿而起,反了刘彻的,这天下,便是她父亲的,到时候,她便是至高无上的公主了。
刘陵走后,陈阿娇与主父偃对望了一眼,主父偃道:“小人觉得这事情不去看看,简直是……”
陈阿娇也笑了一声:“我们两个平头老板姓还担心社稷大事,不过怎么说——张汤也算是我故交,走吧。”
于是二人走了出来,陈阿娇却在楼梯口捡到了一份黄帛的公文,她本来是想要往上面继续走的,这个时候已经站在了楼梯的台阶上,正要将方才捡起来的公文打开,头顶上却传来了冷冰刻板的声音:“夫人还是将那东西,还与张汤吧。”
张汤是等刘陵走了之后才想起公文还在她手上的,如果丢失了公文,后果不堪设想,便是最初计划的这一环里公文是不能丢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下来一看,却看到陈阿娇捡起了那公文,并且要打开看,于是下意识地便冷脸这样喊道。
陈阿娇一步一步往上走,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她的披风还没解下来,便这样笼着往上面走,她必须要跟张汤说清楚。
只是没有想到后面风一样冲进来一个女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刘陵,她发现自己丢了公文之后也是火急火燎地回来找,只是看到楼梯这边,尤其是陈阿娇手中的公文,便想也不想就冲上去。
楼梯算不得宽阔也算不得狭窄,过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没有想到这来了的刘陵看到那公文就急了眼,张汤只道一声大事不妙。
陈阿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刘陵直接一把夺过了公文,可是刘陵这个时候才看到陈阿娇的脸,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推,“啊”地尖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头。
张汤这个时候已经下来了几分,直接冲下去拽陈阿娇,却拽不住,拉住她的手,也跟着那力气被拽了下去。
陈阿娇只觉得自己身子不稳,被刘陵那一推整个人就往侧面倒去,张汤拉不住自己,反倒被自己牵连下来,她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却忽然之间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张汤揽住了她的腰,却随着一起跌落在了大堂的地上,他的手臂格挡在她的腰和地面之间,只护住了那么一点。
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张汤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什么都空白了,只有陈阿娇身下散开的那一片红。
主父偃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