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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的城门缓缓地打开,荀香率先策马冲入城中,扭头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说,“张参军,帮我照顾一下朋友,我去找我爹了!”话音还未落,已经看不清人影。
那个叫张森的军官回头看了看,才见黎雅夕驾着马刚刚到达。
荀香在将军府门前跳下马,也顾不及拴,直接冲到了议事的大厅。荀梦龙,月山旭,还有几个大将都在。
荀梦龙看到荀香冲进
来,以为是自己看错。待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兴奋地喊了一声小姐后,他才板着脸呵斥道,“胡闹!你不在京中呆着,跑到敦煌来干什么!快回去!”
荀香看了一眼桌上的行军图,“爹,你定了什么时候出征?”
“明天。前几天已经派人送军情给皇上了。”
荀香激动地说,“爹,你不能出兵!这是个圈套,是陷阱!西凉人只是假装后退,他们和大梁的军队早就设好埋伏等你们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荀香指着行军的路线图,“爹,这一带的地形你我都很熟悉。苏我河是上一次大败西凉的地方,但徐奕宸也是死在这里!我没还赔上了数万兄弟的性命!爹,如果大梁也参与到埋伏里面,光是他们的御马术,就可以不花一点力气,把我们的阵形还有士气全部搅乱!”
月山旭见眼前的父女俩争论不休,众人本来坚定的信念都有所动摇,便换了一个话题,“太子妃,您在这里的事情,太子知道吗?”
“……”
“那臣换一个问法,您在敦煌出现这件事情,不是自己的决定吧?”
“…………”
“………………”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私自出宫出京,还跑到将军府来扰乱军心,看我不好好教训……”荀梦龙说着举起手,在场的几个将领纷纷跪下求情,“大将军,小姐也是一片好意。其实,之前末将等人也都觉得此次出征实在是有些冒险,西凉的行为太诡异了。”
“是啊,您就看在小姐千里迢迢跑了这么远的路上,不要生她的气了。”
“是啊,将军,您别打小姐。您要是气不过,末将皮厚,来打末将吧。”
月山旭内心虽然十分地无语,也帮忙劝道,“拳拳之心,不足为罪。”
“老爹!”荀香突然跪下来,抓着荀梦龙的衣摆,“我知道我有罪,怎么处罚也全听你的。但这次出征有埋伏,是千真万确,不是假的啊!您可以先派斥候去打探一下,不要轻易相信西凉,您或者……”
荀香的话还没有说完,有一个士兵急急忙忙地跑进议事厅里来,“大将军!京中的信差到了,说是有一封皇上的密信,要您亲自接收。”
荀梦龙不敢怠慢,连忙跟着那个士兵出去。
荀香知道在这个时候要改变大军的作战时间,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但事关十数万条人命,明知道机会很微茫,她也要尽力试试。她走到月山旭的身边,问道,“月山将军就不觉得这次的作战计划有什么问题吗?”
月山旭的脸上从来没有什么表情,“臣倒是没觉得作战计划有问题。但对于太子妃说大梁和西
凉勾结在一起这件事情有点兴趣。请问太子妃是从何处得知的?”
“……”荀香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问题虽然总让她无言以对,但他却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我……”荀香闪烁其词。她总不能说是萧天蕴告诉她的吧?可是不说的话,这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相信的。她看了看昔日并肩作战的几位叔伯,又看了看正静静等待她回答的月山旭,决定还是如实以告,反正黎雅夕也来了,“其实是……”
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刚刚的那个士兵的声音,“大将军,大将军!您没事吧!”
荀香心中一惊,连忙奔出门外看,只见夕阳下,一个略微苍老的身影扶着屋前的大柱子,微微发抖。纵使是在沙场上九死一生的时候,她都没有见过老爹这么失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老爹……”
荀梦龙忽然仰天大笑了三声,那笑声苍劲有力,仿佛能直冲上云霄。可如果云中的鸿雁听到这样凄凉的笑声,恐怕也再不敢哀鸣了。
月山旭和众将领也走到门口,看着眼前背着光影而立的荀梦龙,面面相觑。月山旭直接问道,“将军,怎么了?”
“朕十数年夙夜难寐,痛宇文之变。朕与尔虽为友,但为君者,亦不能尽信于人。今朕手有密信,告尔以卖国之名。若尔于规定之期,未能出兵,勿怪朕不念旧情。望莫负朕恩,忠君护国。”荀梦龙朗声念道,每一个字,好像都花尽他毕生的力气。等到他念完,惊觉眼角湿润,喉头酸涩而不能言。他仰头望天,心中哀叹,皇上啊皇上,既然不能尽信于人,为何当初又将太子相托?若没有您的圣旨,臣的女儿不会进宫,臣也不用将所有,都赔付给拥护太子。大敌当前,臣为国尽忠数十年,甚至不惜检举旧主,却不能换来这丁点的信任,悲哉!壮哉!
在场的数人,没有一个人说话。荀梦龙念的是什么,不言而喻。有人握紧拳头,有人咬牙切齿,有的默默摇头。率土之兵,莫非王臣。而君叫臣死,臣又不得不死。本来没有人相信荀香所说,但此刻皇帝的密信,已经让所有人都知道,出兵是死,不出兵也是死。这是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荀梦龙慢慢走到荀香的面前,双手重重地压在她的肩上,轻轻唤了一声,“香儿。”
荀香的双唇抖动着,手下意识地去抓荀梦龙的衣服,却只碰到冷硬的盔甲,没有丝毫的温度。
“回去!”
“我不回去!”
“不回去的话,你就是叛国的共谋,荀家牺牲我一个就够了!”荀梦龙猛地拔高声音。
月山旭皱眉问道,“大将军打算怎么做?”
荀梦龙低下头,“你们暂
时按兵不动,由我独自回京向皇帝请罪。我离开之后,敦煌的事情,便由月山将军做主了。”
“将军,万万不可啊!”荀家军的几个将领围过来,“叛国是死罪,您不出兵,皇帝肯定就不会再信任您了啊!”
“奶奶的,横竖是个死,不如轰轰烈烈地干它一场!”
“对,大丈夫死得其所。死在战场上,才不愧对这半生戎马!”
荀梦龙大喝一声,“你们都别说了!不出兵,责任由我一个人扛。可若是出兵的途中遇到埋伏,则是全军覆没!我死不足惜,弟兄们家中都还有娘妻!”
荀梦龙提到娘妻,几个将领的目光纷纷闪烁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将领,上前揽住荀梦龙的肩膀,“其实按辈分,我应该算是你老哥哥。这些年跟在你手底下打战,荣光,困难,都有过。说实话,我就算现在死,无憾了。”
另一个略胖的将领笑着说,“荀兄,很久没有这样子叫你了,还真他奶奶的不习惯。我们荀家军生死一线,众兄弟不可能看着你一个人去送死。当年参军的时候就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一个瘦瘦高高的将领说,“将军,说实话,每次出来打战,都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我娘和我妻子,应该都习惯了吧。我们打这场战,为的是心安,无愧于天地良心。若是用将军一个人来换我们,恐怕全军上下,没有人会心安。这场战,早晚要面对,与其苟且活着,不如把生死置于身后,只争输赢。”
不知是谁小声哼唱了一句,在场的人都跟着轻哼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你们……你们!!”荀梦龙环看四周,不知说什么好。
众将领整齐地跪了下来,高声喊道,“誓死追随,永不变节!”
☆、第七十二本经
荀梦龙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将领;却没有一个人肯起来。他摇了摇头,“你们,这又是何苦?”
“将军,将军!”有士兵匆匆忙忙地奔来,高声喊道,“西凉的大军围城了!”
那士兵的话音刚落;脚下的大地忽然巨动,泥沙像落雨一样从屋顶滚落下来。城中四下都响起了惊慌的叫喊声;好像是百姓在疲于奔命。
荀香抓着一根柱子勉强站定,仰头看见一个巨大的石块从空中飞过。
“投石器!是投石器啊!”有将领惊叫道。
“西凉哪里来的投石器?他们哪里还有兵力围城?”
就在众将议论纷纷的时候;荀梦龙咬了咬牙,拔出剑高声喊道,“弟兄们;跟我杀出城去!”
“好!”
荀香和月山旭本来也要跟着走,荀梦龙却单独把月山旭拉到一旁,迅速地说了几句话。月山旭始终蹙着眉头,直到荀梦龙要下跪,他才勉强颔首。
荀香被巨大的震动弄得无法站稳,头顶飞落的土石又呛得她无法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