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也就是说,在圣彼德堡的夜色中,他们就把自己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人生格局,也已经注定。
回想起当初的那一幕,许明达仰天长叹。现在他许明达浪迹在东海市繁华的街头,看着周围的高楼和路桥,此刻的心情,复杂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等待着见鹿一鸣一面,按照他们十几天前的约定,他们见面的时间是今天晚上十点,地点是蟹嘴路工农桥下面的一个报亭。这里安静,来往的多数是郊区早起进城卖菜的农民,十二点之前,这里不会有人,只有个孤零零的、就要熄灯休息了的报亭。
他在九点刚过就走过来了,在报亭买了一份当天的晚报,然后坐在偏僻的桥墩下的一蓬枯萎的秋草上,想借着路灯的光看看报纸,可是灯光太暗淡,他看不清楚报纸上的字迹,就把报纸垫在了屁股下面,所以,那张发表着腐败副省长在逃消息的晚报上的内容,他并不晓得。事实上,鹿一鸣早在和他约定的第二天,就已经离开了东海,躲藏到国外去了,他能等到什么呢?也许过了十点钟,他就知道了。
22 停尸房
市医院太平间有两排砖平房,房檐下面并没有窗子,每隔一米,就有一个小小的气眼。前排房子的头一间,倒是有窗子,里面有灯光,一只铁皮烟筒从房檐下的玻璃窗里伸出来,仍然冒着烟。在这个院子里面显得很奇特,它是灰蒙蒙的白,随着风,向天上飘去。
吴是有是昨天下午来上班的,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伤口虽然已经拆了线,可伤口里面凝固的血痂,仍然让他不能随便转动自己的身体。他平常老是吹嘘自己的肉皮子好,碰个小伤小口子啥的,不用理,没有几天就会自然愈合。这次是枪伤,他感到枪伤真是不容易好。可是,他怕现在的饭碗丢了,不能长期不上班。原来有许书记,有许书记的爱人周兰兰照应着,全医院的人都高看他一眼,没有难为他的。现在许书记倒了,周院长也早就离开了医院,他在这个医院里,已经没有了依靠,得靠自己处处小心才是。
本来和他替班的老马头,跟他的感情不错,他住院的这些天,都是老马头一个人在盯着。昨天傍晚的时候,他来到太平房,老马头和他交代了一下,就急着回家了,临走的时候,说老伴这两天哮喘病又犯了,脚步急得不得了。吴是有本来想和他说句感激话,可老马头已经出门了。秋天的风,把看尸房的房门呼哒一声关上,里面的灰尘一阵乱扑。
吴是有捅了捅炉子,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按照医生和外甥女江月的叮嘱,吃了消炎药,又小坐了一会儿,安稳了下心神。炉火渐渐地旺了起来,从里面闪烁出来的火光,把他的脸照得通红。因为外面的秋风大,烟道透气性好,所以炉子特别好烧,炉火猛烈地燃烧起来,小小的看尸房,很快就温暖起来。
天色已经晚了,本来就阴暗的看尸房就更显阴暗了。吴是有把灯拉开,200W的白炽灯亮起来,小小的看尸房,顷刻间就被照得通明透亮。
看尸房里面有个通向停尸间的门,是木茬儿的,没有刷油漆,显出苍白。吴是有推开那个在别人看来满有玄机的门,走进停尸间。
这两年来,吴是有有个偏好,愿意去看那些尸体。虽然在别人看来,人活着千差万别,死了却都是一样。可是在吴是有的眼中,人死了也不一样。表面上,都平平静静地躺在那儿,可他们仍然不同。他们的前生和来世都不同,牵涉到他们的那些故事也不相同。他们穿的衣服不同,表情也不相同。从好多种迹象上看,他们仍然能分出贫富贵贱,差距简直无处不在。
那些已经死了的人,有寿终正寝的,有病魔缠身抱憾而亡的,有车祸暴死的,有积劳成疾活活操劳死的,有被人仇杀的,也有绝望自杀的,还有伏罪枪决的……原来死也是千差万别,各有不同。他经常去看那些死者的表情,有痛苦的,有安详的,有麻木的,也有表情模糊不清的。好些天没有见到他们了,那些情状各异的尸体,那些没有生命的人,他们安静地躺在那儿,扔下的是身后的喧嚣,能够带走的是什么呢?是心理上的安然、贪欲、遗憾?或者是爱是仇恨?说穿了,能带走的,也就是一个横亘在心间的、一个别人无法猜测的念头,其他的,就都无法带走了。
穷人吴是有经常能从这些死者的身上获得安慰。在他看来,这些人活着的时候,有高官,也有富豪,有好人,也有坏人,可是,死了之后,富豪变成了伶仃鬼,高官变成了黑黢黢的委琐鬼,好人和坏人却是难以分清了。吴是有知道,许多人都把尸体当成了鬼,显然是错了,尸体就是尸体,尸体不是鬼。那些拿着尸体当鬼的人,他们怕见尸体,而鬼却在他们自己的心尖上跳着舞。吴是有不怕,他清楚尸体就是尸体,是一个人的灵魂厌倦了尘世的生活,离开了尘世之后遗留下来的生命残渣,生命的残渣,才是尸体,就像他每天在大街上拣到的垃圾一样,是人们遗弃的废物,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有时候,他发现个脸熟的,面善的,就蹲下身来,和那尸体说话,说他自己在尘世中的苦恼和艰辛。尸体却是那么大度地沉默着,任凭他唠叨。他感到,他只有在这些尸体面前,才有了充分的话语权,他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说好话,说硬气话,高兴夸谁一句,就夸一句,高兴骂谁一句,就骂一句。平常走在大街上,无论在哪个面前,他能这么放肆吗?那些活着的人,都比他强大,只有那些已经死了的人,才给他点儿做人的尊严。
王雅平的尸体已经被法医切开了,又缝合了,在最边上的角落里,寂寂无闻地横陈着。虽然有了浓浓的尸臭味,因为是涉案尸体,所以还没有火化。他在王雅平的尸体前站定了身子,看了她一会儿,感觉自己和这个女人还是比较有缘分的。因为在黎明的黑暗中被她绊倒,然后又被枪打了、住院了,现在又在这里见面了。他想说她两句,说什么呢?她活着的时候,在那高大的楼房中,是这个城市的上流人物,他怎么能和人家比呢,本来就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这个时候,他想说她两句,可是真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突然感觉有些累了,转身走出了停尸间,想回到看尸房的小火炕上去躺一会儿。他的一侧是停尸床,一侧是储存尸体的冷藏柜,他路过了那么多死人,也路过了他已经熟悉了的气味儿。
他的身子恹恹的,推开门进来,让他想不到的是,他日思夜想的恩人许明达,竟然坐在了看尸房脏兮兮的小火炕上。
许明达一身普通农人的装束,灰咔叽布的上衣,有四个兜,兜盖子都皱吧吧地翻卷着,裤子卷着一只腿子,沾了些泥点子,脚上穿着破旧的胶鞋。这身装束,显然是有意化装了。看他的表情,也失去了往日那神采飞扬的光华,灰暗暗的。许明达这样的情状,突然莅临小小的停尸房,令吴是有十分错愕。他急忙趋前一步,想问问许明达怎么是这样的装束?怎么就来到了这里?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呢,许明达的身子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他昏厥了过去。
23 情分
对于江月来说,今天的夜晚,月色十分孤高。月亮在高远的天际孤悬着,那皎洁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清新的海风,从大海的胸肺里呼出来,然后向夜空中漫散开去。
下午的时候,她给舅舅办理了出院手续,想送他回家继续休息几天,可舅舅怕丢了饭碗,着急去医院的太平间上班,江月就开着车把吴是有从武警医院送到了市医院。在医院的门口,吴是有就下了车。江月要送舅舅进太平房,可被舅舅拒绝了,他不想让外甥女走入那肮脏可怖的地方。无论江月怎么坚持,吴是有连推带阻地让她走了。她在车上,看着舅舅的身影,舅舅的背有些佝偻,形容可怜兮兮的。她的心有些发酸,暗自哀怜舅舅命苦,她眼见着舅舅拉开了太平房的门,刹那间,感觉舅舅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她忍不住一阵心酸,眼泪潸然流了下来,就那么沉静了良久,才摇上了车窗。
她回到刑警队的时候,雷雨田正在和武警的同志研究布控方案。
据可靠的线报,建设银行分行被劫案的漏网人员,目前仍然潜伏在东海,市委和省厅的领导亲自督办,要求他们务必在近期侦破此案,除恶务尽。雷雨田是行动的总指挥,按照他的安排,武警和公安警察混合配置,在控制海关、车站、机场等主要出口之外,要求治安联防人员也要积极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