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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是友好而激动的,胖主持明显是调节情绪的个中高手,加上殷朝暮实在外表出众,他话一落地,底下就炸开了。
“嘿!哥们儿来一首!”
“跳支舞吧,热辣滚烫的那种!”
“唱首歌,兄弟!是男人就别不答应!”
胖子比了个打住的手势,略带夸张地大声说:“哦~瞧,我们的梦幻调酒师比我这个主持人还要受欢迎,是不是?那么……”他转过头对上殷朝暮,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伙计,看来一首歌是在劫难逃了,你现在心情如何?”
台上视线开阔,哄闹不规矩的场所与情境,让殷朝暮生出一种刺激的错觉。修养告诉他不要答应,在这种地方唱歌有失身份。但拒绝的话滑出口的前一秒,他鬼使神差地去查找顾疏所在的位置。
暗处,那人一只修长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翘着腿,另一手端着高脚杯,眼底有极晦暗的光缓缓流淌。年轻的顾疏坐在没有聚光灯的地方,气势博张,他似乎看到了前世最后几年运筹帷幄的那个人,站在阴影中,默默算计着什么。
手腕处的扣子解开,顾疏换了条腿翘起,有种无声地挑衅,似乎在说:让我看看,你都有什么能耐。
霓灯晃人眼,视野中所有事物都亦真亦幻,殷朝暮忽然改变想法。这样合适的境况,为什么,不唱一首呢?
他接过麦,微笑着说:“心情……偏紧张啊,不得不说,你各位真是太热情了。”
胖子多剔透的心思,立刻“喔喔”两声,拍拍手,追光灯打在殷朝暮脚下——
“太可惜了,我们这里的规矩,不答应请求就要获得在场任意一位的吻,看来你很幸运地逃脱了。那么伙计,现在告诉我,你准备唱哪一首歌呢?”
“恐怕你要再一次失望了,我可不打算按着你的步子走哦。”
走到乐队的角落,冲刚刚跳舞邀约的男人伸出手,“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吉他么?”殷朝暮扬扬眉,“算是报答我方才配合你的回礼,怎样?”
舞者——也就是吉他手点点头,毫不犹豫摘□上的吉他,递到殷朝暮手上,并拍了拍他的手以示鼓励。
抱着吉他走回舞台中央,却见陆维醺红了脸,三两下跳上来,臂弯里一捧鲜花,什么话也没说就兜头罩脸地来了个熊抱。殷朝暮能感觉到埋在自己肩窝儿处温热的脸以及陆维的沉闷心情。良久的沉默与几乎凝结的动作,让他敏锐地察觉到朋友的心情仍是不好。憋屈与难过似乎透过两人贴合的那一小块儿肌肤一层一层、细细密密传递过来,陆维抬头,用手洗把脸,默不作声地走了下去。
殷朝暮注视着他走回座位,阴影里顾疏冲他扬扬酒杯,笑得颇隐晦。
随手拨了两根弦,常使用的琴,音色还算正。
“下面这首曲子,送给一个我爱过的朋友,祝她好运!”
台下一片哗然,什么叫“爱过的一个朋友”?是爱过?还是朋友?
顾疏低低抿着酒,神色不明。
乐声响起,殷朝暮执着的眼渐渐消弭了台下纷纷议论,美好的形象不再是焦点,那双认真拨动琴弦的手,那瓣微微咬合的唇,台上那个男孩为一个人弹奏的曲子,盖过了所有的疑问。
明明,不像是会弹奏吉他这样通俗乐器的贵公子。
此刻一个音一个音奏响的,却不是符合身份的小提琴。
《loving you》
Minnie Riperton(蜜妮莱普顿)与丈夫共同谱写, 1975年第一次面世。
吉他的声音有种特别的魅力,每一个音都会因弦的震动而与后一个音藕断丝连,但泠淙中又有着果决,非常适合这一首本就贴近轻音乐的曲子。
Loving you
……
手指在弦上轻轻拨动,殷朝暮想起教会他吉他曲的女友。
他不会弹吉他,从来不会,唯一会的曲目,就是这首《loving you》。他心爱的女孩儿一个音一个音教导他,用这种隐约朦胧的方式,试图告诉他自己掩藏下的惴惴心情。
……
Is easy 'Cause you're beautiful
‘爱上你很容易,因为你如此美丽’
……
第一个十八岁里,最美好的记忆。
……
And everthing that I do
is out of loving you
‘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爱你’
……
也是大陆之行最黯淡岁月里,唯一美好的记忆。
他心爱的女孩儿。
loving you。
……
And every time that we; oohh。。
‘而每一次当我们在一起’
I'm more in love with you。
‘我就越来越爱你’
……
重生之后,如果说他最大的愿望一个是为了那些他爱的人,也为了他自己而打败顾疏,那么另一个愿望,或者说他自己还有些矛盾而隐秘的念想,就是不要再遇见曾经心爱的女孩儿。这些天来的发展,都似乎表明命运的轨迹已发生细小的偏离,而最令他欣慰却又暗暗失落的,就是前世的恋人并没有再次出现。
loving you
……
这首曲子,是个纪念。纪念随着他重获新生,而彻底死亡的爱情。
动听的调子,专注的演出,比起刚刚随意而精彩的调酒,这一首Loving you,由于演奏者的不熟练而略显失色,但那份专注于乐曲背后投注的深情,令听到的人动容。
顾疏捏着酒杯的手寸寸攥紧,神色清冷。
曲毕,台上台下都舒了口气,零零落落的掌声送给这一场并不成功的演出,胖子带着遗憾的表情步入灯下。
“啊呀呀~我该说什么?其实你很认真了,只是需要练习,嗯,就是这样,再熟练熟练。那么,谢谢我们的帅小伙儿,老实说,你还是做调酒师更有前途,别怪我直白。”
殷朝暮并不放在心上,不出意外,这首曲子将是他最后一次弹奏,“我也这么觉得。”
胖子和蔼地拍拍他的肩,殷朝暮整整袖口,快步走下舞台。
人们纷纷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毫不掩饰失望的神色。
顾疏坐在沙发上,微笑。而陆维已经两眼迷蒙摊在一旁,占据了半条沙发。
“他醉了?”
“嗯,”顾疏漫不经心地为他倒上酒,顿了顿,“爱过的朋友……很有意思的形容。”
殷朝暮一笑,并不打算解释。
“抱歉,打扰两位,我是酒吧的负责人,请问您有没有意愿在闲暇时间来先爱先醉调酒呢?不会花费您很多时间。”
之前为二人引路的服务生引着一个秃顶男人过来,殷朝暮刚刚想起前世憾事,心情并不好,便想敷衍几句打发掉。他身为名门之后,调酒这种活计,偶一为之可以当做情调,若作为职业,却是极不妥当。
“不了,谢谢,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负责人微微流露出失望的表情,“这样啊,那请您一定收下这张名片,如果改变主意的话,欢迎加入先爱先醉。”
“好,我会考虑。”
名片是浅蓝色底子,印着先爱先醉的LOGO,以及刚刚那位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殷朝暮饶有兴趣地翻过背面,一句鎏金花体映入眼中:先爱的人先醉,你有没有胆量,陪我喝这一杯?
勉强称得上匠心独具。
这时,头顶上传来主持人胖子浑厚戏谑的声音:“刚刚,我们新鲜出炉的梦幻调酒师侥幸避过一劫,那么下一位,让我来看看,哪个倒霉鬼将会被选中!灯光——”
舞池里尖叫起来,大灯全部熄灭,追光灯开始在黑暗的人群中扫射。
“喔~这次换个花样,啊!不,我要收回之前的话,被挑中的一定是个幸运儿,因为……他将会同我们最美丽的姚小姐合作一曲!”说到这里,他装作控制不住情绪地骂了句娘,“擦他奶奶,这样的艳遇,我都要嫉妒了。那么——我数三二一。”
人群彻底陷入疯狂,顾疏所有的清醒似乎都在刚刚那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中消耗掉,此刻正垂头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儿。
“三!”
灯光飞速掠过,殷朝暮叹口气,开始发愁一会儿如何将陆维陆醉汉带回学校。
“二!”
“危险”远离了他们这一片儿,在南半区晃悠,似乎铁了心要从那边找出胖子所谓的”幸运儿“来。殷朝暮放下心来,他虽然不介意,却也不想第二次登上舞台。
“一!哦,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一次的幸运儿是谁?”
灯光一个剧摆,“啪”地照在他们这一桌,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南半区的男人们在哀叹,而这边的,则被晃花了眼。殷朝暮用手遮挡,好半天才看清身边的景象。
耀眼银光下,顾疏安静的侧脸就像是在浅眠。但他随即就睁开眼。
“请上来,请上到舞台上来!”
殷朝暮现在特别想揍死他,这家伙很配合地站起身一步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