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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你还想要我的欧也妮,那就给你吧——”
他含含糊糊地说出了他这一辈子的最后一句话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
菲利普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欧也妮手执烛台,站在走廊的尽头处,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
她的整个人被手中烛台发出的一团昏黄灯火包围着。
外面虽已微露晨曦,房子里却依旧昏暗无比。除了她手中的那一团灯火之外,就是沉沉的黑暗。
五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变,一切仿佛都还和从前一样。但是她对于他,却仿佛比从前更加遥远了。
就像现在,边上没了任何旁的什么人,当她这样再一次真正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不是他凭了不时传来的关于她的各种消息而拼凑出的那个想象中的影像时,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和她靠近了。
他一夜没睡,现在已经十分疲惫。但是在看到她的这一刻,心底却仿佛萌生出了一种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感觉。这让他的所有疲劳都不翼而飞。他犹豫了下,朝着那团光影走了过去,步伐迈得很大,看起来十分坚定。
当他走到一半距离的时候,他看到包围着她的那团火光动了动。
她也朝他走了过来。
他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脚步开始迟缓,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她继续走来,最后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过去的五年里,哪怕她的名字时常与财富一道,被巴黎社交圈的男人或者女人们频频提及,她也几乎没再踏足巴黎。
他曾经想象过很多次,到底是要怎样的情况之下,他才可能会有机会再次见到她的面。
没有想到,现在真的再次见到她了,竟然是用这种他之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方式。
他泛着血丝的一双眼睛凝视着面前的这个女人,用一种带了深深压抑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漂亮的不止是内心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猪笑天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滿嘴爛牙扔了一个地雷
么么哒~~
第55章
欧也妮看着对面的男人。
他和从前她印象中的那个人仿佛不一样了。此刻他眼眶略深;额前短发略微凌乱地散了下来;遮挡住他一半的眉;他的眼睛布了层血丝,身上军装领口处的第一个扣子解开,露出了里层的白色衬衣。
毫无疑问,疲惫显在了他的脸上。但他看起来沉默而自持;和先前整夜面对自己老父亲时表现出来的那种温柔和耐心截然不同;仿佛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垂下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他的那只手。
左手的小指上,现在多出一截泛着乌沉沉铁色的指套。
她重新抬起目光,对上了他的。
“拉纳先生,非常感谢您。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辞来感谢您;谢谢您为我父亲做的一切。”她清晰地说道。
“这没什么;”他回答,声音低沉,“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都有责任来这一趟。”
短暂的沉默后,欧也妮对他微微一笑。
“无论您自己怎么看,我依然会记您的情的。”
菲利普定定地望着灯火里的葛朗台小姐。
他知道她先前曾流泪过,但是现在,这张带着微笑的脸,看起来却素雅而干净,找不到先前流泪过的半点痕迹。她只是消瘦了。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人相比,现在的她,眼睛更大,下巴更尖,肩膀仿佛也变得更加瘦削,仿佛只要一个手指,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勾到自己的怀里似的。
“您……”他迟疑了下,终于还是改口道,“请您不要过于难过,保重身体。”
“谢谢,”欧也妮吸了口气,把因为他的这句话而骤然涌出的泪意逼回去后,说道,“我不会难过的。毕竟,父亲年事已高,谁都会有这样一天的。何况,他现在很高兴,所以我必须对您说感谢——我知道您不会在意的,但我必须向您表达我对您的感激之情。”
事实上,菲利普·拉纳并没有分析过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在听到娜农讲述了情况之后,几乎没考虑什么,他立刻就放下了手头上的一切急务,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只知道自己应该过来,仿佛这就是他分内的责任。
现在,她用这样谦恭而诚恳的态度向他表达她对他的感谢,这是他从前从未享受到过的待遇。但是很奇怪,他却没有为此感到有丝毫的高兴。反而,他体察到了发自自己内心的一种深深的失望,甚至,在她这样充满感激的目光注视之下,他整个人都开始变得局促起来,尤其是,当他想起他陪伴了整整一夜的她的老父亲在看似清醒又看似糊涂的状态里对自己说出的那一句话时——仿佛她已窥破自己这趟过来,其实是怀了什么不可告人目的似的。
“请您千万不要误会——”他急急地解释,“我只是听娜农说,您的父亲心愿未了,不想让他带着遗憾这样离去,所以才过来的。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的,”欧也妮顿了顿,再次微笑,“所以我才要向您表达感谢。您的仁慈和善良令我非常感动。关于芒泰贝洛的产业,等我父亲走后,我会尽快归还给您。”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地望着她。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掩饰自己内心的方式。
她也没再说话了,视线微微下垂,最后落在他胸前军服的第三颗金色纽扣之上,仿佛在研究这粒纽扣的样式和上头的纹路。
天色将明未明,这座昏暗的的老宅里,破败而狭窄的楼道上,就剩两个人在这样一团昏黄烛光里相对而立,静悄悄,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一阵风,忽然从不知道哪里的墙壁缝隙里钻了进来,火苗摇动,投在旧墙上的两个黑色人影也随之摇晃,就要从墙上走下来似的,欧也妮仿佛吃了一惊,急忙抬起另手,护住不停摇晃的火苗。
“拉纳先生,您大概已经累了,您去休息一下吧,”她的眼睛看着火苗,嘴里飞快地说道,“我听娜农说,您事务缠身,今早就要赶回去。正好,七点钟的时候,索缪会有一班出发的火车。楼下已经替您收拾出一个房间了,虽然也没多久了,但您还是可以稍微休息下,等到点了,我会叫人叫醒您,不会耽误火车的。烛台给您。”
她把手上的烛台朝他递了过去。等了片刻,却没等到他接。她抬眼看向他,发现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他的目光微微闪动,分不清是本色还是投在他眼睛里的烛火之光,凸出的喉结在解开了第一个扣的军服领口处上下滚动。
“您是还想说什么吗?”
略一迟疑,她望着他,轻声问道。
“欧也妮……”
他低低地叫了声她的名字,朝她走近了一步,脸上现出一种压抑着的难言之色。
“事实上,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却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容我开口……”
顿了顿,他深深呼吸,胸膛起伏,等情绪终于显得平静了些,他凝视着她,继续说道,“但是现在,我必须要走了。等以后,倘若我有幸还有这个机会,我会再次来找你。我一直记着你的话,在法国政府清偿完您的债务前,我丝毫也不敢懈怠。”
说完最后一句仿似带了点玩笑意味的话,他抬抬眉,朝她笑了笑,露出整齐而雪白的牙齿。
在这一刻,欧也妮仿佛又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从前那种叫人恼火不已的轻佻风流劲儿。但是很奇怪,时隔五年,在索缪这座旧宅的这个破败楼道里,当他在她面前再次流露出和周围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的这种笑容后,她竟然并不觉得刺目。
“那么我就不留您了,”她压住心头忽然涌上的一阵莫名伤感,微微笑道,“祝您一切顺利。”
“您也一样——”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迈步从她身边走过,皮靴踏上咯吱作响的一级一级楼梯,发出沉重的脚步声,声音渐渐远去,直到消失。
————
这个五月的清早,太阳刚刚出来,路边草叶上沾着的露水还在滚动,当菲利普登上索缪发出的第一班火车去往奥尔良的时候,在索缪的那座旧宅里,在神甫和女儿的陪伴下,老葛朗台枕着昨夜刚刚到手的一笔庞大地产,离开了这个世界——从此以后,欧也妮再次成为一个孤儿。
半个月后,在老葛朗台的葬礼上,赶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吊丧者——夏尔·葛朗台,那位在六年之前带着对伯父和堂姐的满腔愤懑和怨恨而踏上去往印度船只的堂弟。但是现在,他显然已经忘光了自己当初曾在这里遭受到过的侮辱和伤害,以及他当时发下的誓言。他身上穿着庄重的丧衣,面上带了悲痛的表情,为当初曾被他暗暗痛骂为老狗的伯父的去世而落下伤心的泪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