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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了。
两位老人家年岁皆逾六十,该是含饴弄孙、安养天年的时候,她怎么忍心致电叶家,通知他们那个一辈子都在念高中的不肖子已经旷课一个星期?
养到笨儿子已经很悲惨了,她不想让他们更心碎。
取走叶君武的那一页,梅绝招将厚厚的资料夹塞回铁柜。才刚上好锁,她耳尖地听到一声东西被推翻的声响,与一阵急促、却故意放轻的小跑步声。
“谁?”梅绝招下意识出声喊着,脚下也没耽搁地直步出资料室。只见门口一盆万年青砸碎在地,来人已杳无踪影。
她皱眉,却没放在心上。怎么说自己都没有被跟踪的价值可言,或许只是哪个学生一时不小心、误毁盆栽而畏罪窜逃吧。
蹬着细根豹纹中长靴,梅绝招踱离资料室。
傍晚,叶家门口。
梅绝招左手执一张纸片,右手拎着公文包,嘴巴大开,眼神呆滞。
眼前的花篮花圈沿骑楼一字排开,鲜花争奇斗艳、五彩缤纷,看起来好像……灵堂。
是谁死了?!
大门口忽地传来一阵喧嚣,一位中年老板模样的男子左右手各捧一只花篮,边走向马路边大声嘀咕:“搞什么……送来了又不签收,反正我不会退钱的啦。”一面将花篮堆回小货车后座,随即驾车扬长而去。
梅绝招依旧满脸问号地站在原地,瞪视门口一盆盆相继被推到廊下的波斯菊、百合花、火鹤花篮,几个小弟模样的年轻人则忙着将堵塞出入口的花篮障碍物推得更远,几乎悉数变成路霸。
没多久,一名身着深色西装的男子推门走出,一面向尾随在旁的助理低声交代事情;甫抬头,便与站在门口的梅绝招四目相对。
“妳是?”楚昊谦打量眼前的女子,确定自己从未与这一号人物有过啥风流烂帐。
梅绝招这才回过神来,客套又礼貌地微笑。“你好,我是叶君武的导师,敝姓梅。”
“哦,妳是那个纯白无花边……”差点把关键词讲出来,楚昊谦赶忙住口。
“什么无花边?”梅绝招莫名其妙。
“没事。”楚昊谦决定装死,“请问有何指教?”
“是这样的,”梅绝招自公文包内取出一张通知单,递给楚昊谦,“叶君武已经旷课将近十天,校方认为情节重大,恐怕会将他开除,我特地来家庭访问,了解情况。”
说访问根本只是个幌子,实则是她放心不下遽然消失的叶君武;在刻意前往夜店守了几晚却落空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杀到他家一探究竟。
楚昊谦的眉毛打了个结。
“家庭访问?”好遥远的字眼啊,他离开校园已经很久了。“叶君武的父母都在南部乡下,这里是他住的地方。”
“这样啊。”梅绝招顿了顿,“那……请问叶君武在吗?”
“不在。事实上,他上星期被开了两枪,然后就昏迷了。”其实也只昏迷几个小时,昏迷的原因还是因为医生护士嫌他太吵,怕打扰到其它病人,于是强行施打镇静剂,让他闭嘴乖乖睡觉。
“什么?!”梅绝招大惊失色。
受了枪伤?他果然跑去火并了吗?这果然就是黑道人物的宿命,终日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又怎能奢望全身而退。但……
她的心狠狠一揪!思及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那张时而厚脸皮、时而严肃的脸庞,便难以掩饰她的惴惴不安。
“那他死了吗?”开始担心门口的花篮是为了哀悼叶君武才送来的。
楚昊谦失笑。“还没,只是目前躺在医院里。我正要过去探望他,一起吗?”他比比停在门口的Volvo轿车。
“好!”梅绝招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心底充塞着忧惧的情绪,一张脸跟着泛白,唯恐到医院里看见的,会是凄惨得连她都舍不得的画面。
“叶君武若是知道妳要去探望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楚昊谦意有所指。掏出车钥匙、解除警报器,朝梅绝招咧咧嘴-…
“请。”
“好无聊……”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呵欠在病房内响起,电视遥控器跟着被掷到地板上,喀啷一声宣告报废。
“武哥,”叶君武的正牌小弟撇下正读得津津有味的色情杂志,赶紧出声警告:“小声一点,等一下吵到隔壁病房,医生又要来帮你打镇静剂了。”
先前武哥住的是四人一间的一般病房,只是武哥太过嚣张的恶劣举止,严重惊扰病房内的其它病患及家属,纷纷要求换房或转院。为避免院方翻脸,将武哥抬出去丢掉,只好替他换了个单人房,以保障其它病人的身家安全。
叶君武哼了哼。“来啊,现在我好得差不多了,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来乱打针,我一把掐断他的脖子!”
“掐断谁的脖子啊?”
一个怒气冲冲、却又极度隐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叶君武凶神恶煞地瞪过去,却瞥见梅绝招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身旁是故作无辜貌的楚昊谦。
“梅绝招!”叶君武喜出望外、忘情地呼唤,恨不能立刻跳下床迎接他朝思暮想的清纯小百合,“妳是来看我的吗?”呜……好感动喔。
“是啊,”梅绝招冷着一张脸。“来看你死了没有。”看来是没机会在他坟前供上一束白菊花了。
上一秒还担心会不会见着重伤濒死的叶君武,下一秒却瞧见这不良中年元气百倍地破坏医院公物,还死性不政地乱呛声,害她的一腔担心完全付诸东流,先前的不安活像是个笑话。
“要感谢我哪。”楚昊谦率先踏入病房,大剌剌地横躺在靠窗的长沙发上,小弟立刻抓着手边的黄色书刊乖乖站在一旁。
“知道啦!”叶君武啐道。才转头向梅绝招,脸上的不耐顿时化作柔情万千。
“要不要吃水果?苹果?梨子?水蜜桃?起司蛋糕?”探病的礼物迭得像山一样高。
“你家门口摆那么多花圈花篮,我还当你要出殡了。”一确定叶君武无丧命之虞,梅绝招心底的温情荡然无存,嘴上也不留余地。
气恼的理由,泰半还是因着自己前一刻太过忧虑的态度:一见到活蹦乱跳的叶君武,便发现自己在乎的程度已经太过,牵挂他的心思根本不受控制……
楚昊谦从柜子里挖出一盒蜂蜜蛋糕,跟着附和:“真的,附近的葬仪社都来递名片报价格了。”还真以为他们打算办丧事哩。
叶君武的脸臭得可以。“是哪几个白痴送的花篮?叫他们全部给我搬走,要不然见一篮砍一个。”
一群白痴!谁说挂彩进医院需要送花篮致哀的?
“真有气魄啊,说杀就杀说砍就砍?”梅绝招恶狠狠地将手上的公文包一掼,愈来愈不爽,“好的不学学坏的,谁叫你跑去杀人放火还被开了两枪!我问你,你到底是想念书还是怎样?那么老了还到高中注册,却又不好好上课,我实在搞不懂你!”还声称什么想考大学,她才不信现在大学那么好考!
“下次我会小心,不要被打中啦。”还不是对方太阴险,安排人躲在暗处偷袭他,否则他哪可能负伤!
“还下次?再给我搞这种飞机一次,马上报警抓你!”反正有梅快招这个自己人,打通电话就会有专人来把叶君武缉捕到案。
“听见没有啊叶君武?老师的话你要牢牢记在心上。”楚昊谦切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咀嚼,顺道遣小弟去泡红茶。
“……妈的!”叶君武好恨。“为什么不是你去念书?”不公平!
“因为猜拳你输啦。”就这么简单。“而且要不是我的成全,你哪能遇见纯白无花边?来,吃蛋糕。”他好心地切了一盘蛋糕放到床头柜上。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第二次听见这吊诡名词的梅绝招再度发问。
“什么什么东西?”叶君武与楚昊谦一致采取装死策略。“来来来,吃蛋糕。”
梅绝招对眼前两人的怪里怪气完全无法理解,没好气地接过叶君武双手捧上的蛋糕。“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很简单啊,他去银行领钱的时候刚好遇到抢案,抢匪误以为叶君武要攻击他,一急之下对他砰砰开了两枪,他就被送来医院急救了。”楚昊谦随便捏造一个听起来比较不惊世骇俗的理由搪塞。
梅绝招满脸狐疑。“我最近没看见这则新闻啊。”
“那大概是漏掉了。”楚昊谦耸肩。“嗯,这家的蛋糕好吃,叫小刘去多买几盒招待客人。”
“顺便帮我买一条巧克力的。”叶君武特别注明口味。
梅绝招满脸黑线!怎么她觉得眼前的两人有意敷衍她,还故意装作一切云淡风轻的天下太平貌?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梅绝招上下打量叶君武看来复原良好的身体。等会儿要他把医院证明书一并交给她,校方应该就不会再追究旷课一事。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