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惟有一点,就将全天下比过去了。”说到这里,婉儿顿住了,朱允炆一面沉思,一面连声道:“婉婉,你继续说。”
婉儿满脸庄重,肃容道:“南宋末年,蒙古铁骑横扫中原,战至长沙时,数百名书生弃笔从戎,荷戈守城,直至最后悉数殉国。除了文人,谁又能有这样的刚烈气节,谁又能与国家荣辱与共?皇上,他们才是大明的基石,万万不可轻视辱没他们。”一番话说得朱允炆震惊动容,他沉默半饷,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话间,坤宁宫的太监来报,锦衣卫指挥使杨时急匆匆而来,有要事面君。
“莫逐燕,
逐燕燕高飞,
高飞上帝畿。”
朱允炆反复默念着这几句歌谣,脸色越来越黑。“砰”的一声,精致的玛瑙茶壶、茶盏重重的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安静空旷的大殿中,回音显得格外响亮。只听哇的一声,皇长子清脆的啼哭声响彻殿内,奶婆探头看了看大殿,只见宫人太监已跪满一地。她唬的急忙缩回脑袋,手忙脚乱的哄着怀中的皇长子。
听到儿子的哭声,朱允炆浑身紧绷的怒气微敛,他盯着杨时,冷声道:“查,给朕查出到底是谁在传谣?”婉儿走到奶婆身边,接过两眼泪汪汪的虫虫,既不拍也不哄,直接塞到了允炆手上。朱允炆身子一僵,急忙收住浑身怒意,小心翼翼的将虫虫抱着怀中摇晃。
眼见着允炆怒意散去,婉儿松了口气,撇了撇嘴道:“我当什么招呢,不就是个谶言吗,早就被古人用烂了的路子。”她向杨时努了努嘴,笑道:“借杨指挥使彻查的功夫一用,我们就能让这谶言变成个笑话,让对方自扇自嘴。”她眉眼弯弯,透着股狡黠。
三月的南京城,春日煦暖,万物萌生。几夜春雨后,秦淮河两岸的柔柳彻底苏醒,细长的柳枝上冒出了一层新绿,嫩嫩黄黄随风摇曳,与道边的各色野花混杂在一起,灿烂似锦。随着天气渐暖,大自然的万千生灵也随之迸发出蓬勃生机,池塘里蛙鸣渐响,枝头的鸟鸣声亦愈发繁杂。
这日是个晴日,不过卯时,天色就已微亮。南京城其他地方尚在深沉的熟睡之中,秦淮河两岸已是鸡鸣狗叫,人声喧嚷。澄明的河水潺潺而过,水底的石子清晰可见,岸边聚集着周边妓馆西院的洗衣娘,清洗着馆中姑娘们换下的衣衫。
中年妇人们一面洗衣,口中一面谈笑着馆中听来的荤段子。正说笑间,只听边上一妇人诧异道:“咦?这是什么东西?”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就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那妇人手中的棒槌、衣物瞬间散得四处皆是。妇人脸色发白,颤抖着手,指着河面上从远处漂来的厚厚的一层浮物,结结巴巴道:“死……死……”
还未等她说完,那层漂浮物已被流水送至众人跟前,毛茸茸乌压压一片,从此岸到彼岸,放眼看去,绵延几里有余。只听尖叫声随之四起,众人大骇,纷纷丢掉衣物往岸上跑去。成千上万的死燕子重叠在一起,不少死状可怖,眼睛圆瞪,将清澈澄明的秦淮河瞬间变成人间地狱。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念经的,求神的,跪在地上请求上苍原谅的,一时之间,秦淮河两岸皆是跪地不起的妇人。
在这日之后,南京城又发生了不少古怪之事,屋檐下筑巢的春燕纷纷猝死,随即在玄武湖上也出现了成群成群的死燕。而在聚宝、三山等集市区,成千上万的人亲眼目睹在空中高飞的燕子突然朝地上俯冲下来,触地而亡。天降异象,不过几日功夫,南京城流言愈传愈烈,愈传愈诡异神秘。
因了太祖皇帝的缘故,大明的皇亲国戚及士大夫文人,大多追捧医卜相巫,而京师名声最显的方士,莫过于蒋玉仙。要说这蒋玉仙,却是颇有些故事,此人在洪武十七年时便已出入公卿宦族之门,名满京师。而就在其鼎盛之时,却又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蒋玉仙自此成为南京城的一个传奇,围绕他的传言揣测层出不穷。而就在人们渐渐淡忘他时,蒋玉仙却在洪武二十七年又离奇般重现南京城,玉面长须,仙风道骨,竟是有了几分仙气儿。坊间渐渐有了蒋玉仙寻仙问道十年的传闻,短短数月,他频繁出入公侯名宦之家,声名更盛。
蒋玉仙富贵而不忘本,每月定时在三山等集市支起个摊子,为那乡里农户市井小民推字相相。这日又是赶集日,三山市广场南侧摆了个小小的摊位,前面聚满了人,小摊西侧排着长长的队伍,几乎环绕广场一圈,俱是等候蒋玉仙推字的百姓。
蒋玉仙仔细看了看面前中年男子的面相,摇了摇头笑道:“兄台是与在下开玩笑吗?你自己即是方术中人,何苦到鄙人这里来,浪费大家的时间呢。”那男子眼神一亮,拊掌笑道:“果然是高人!在下却只擅堪舆术,推命相相占卜只略知皮毛,此次前来是想向蒋兄切磋请教。”
两人说话间,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这不是郭山人吗?”人群中传出交头接耳声,原来此中年男子正是京师赫赫有名的地理师郭山人,擅占风水,堪吉地,城中富贵人家丧葬建宅,无不趋之若鹜。怎奈郭山人却堪贵不堪富,寻常富人纵使千金相求亦是徒劳。
人群中传出啧啧称奇声,已是有些躁动。蒋玉仙眉目疏朗,微微一笑,犹如清风明月:“郭兄大才,万不敢当请教二字,切磋而已。”郭山人也不辩驳,笑道:“这几日京师拙燕成批死亡,天降异象,人心惶惶,不知蒋兄可曾对此推算一二?”
蒋玉仙凝视郭山人片刻,沉默半饷道:“郭兄擅堪舆,敢问南京城风水如何?”郭山人只迟疑了片刻,随即答道:“南京城乃龙脉集结,大明龙兴之所,自是藏风蓄水、聚气蓄势的龙盘虎踞之地。”蒋玉仙微微叹道:“燕子春归,本是吉事,却遭此横死,可见……”
蒋玉仙与郭山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龙不容燕。”此话一出,转瞬间竟是传遍整个集市,围观百姓一片哗然。蒋玉仙与郭山人俱是面色凝然,随即站立起身。蒋玉仙抱拳向集市等候众人道:“今日已是无心相相,在下仆从将为各位登记就录,改日可上门补过。”说完也不多解释,与郭山人双双携手离去。
两位方术大师之言短短几日即传遍南京城,众人将前些日子应天流传的谶言,燕子异象,前后两相联系,却是恍然大悟:
“什么燕子高飞上帝畿,这不,翻眼就死了……”
“还是老话说的好,什么人是什么命,没那个命盘勉强担了也是死路一条。”
“这就叫心比天高,命比燕子薄。”
“哈哈,这话说的妙,明明是王爷的命,却非要妄想龙位……”
“嘘……,你可小声点!那一位哪里是我们小老百姓能说得的。”
“我还偏说不可了。哼,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得起兵造反,这不,我家阿弟都得上前线打仗去了,真是作孽哦。上天有眼,快快收了那犯上作乱的死燕子吧。”
……
南京城流传已久的歌谣不知何时已变了调,到得后来,大街小巷传唱的却是这样的歌谣:“王谢堂前燕,高飞上帝畿。真龙不容燕,性命不保夕。”歌谣经由行方僧人,四处奔走的商贾、货郎,渐渐传遍了大明天下,最后也传到了北平城。
郭山人眼神掠过盒子中的地契,又看了看将房间堆得满满当当的几大箱金银珠宝,淡淡一笑。他对着杨时拱了拱手道:“杨指挥使,在下乃方外之人,这些身外之财还是请收回去,娘娘的心意在下心领了。”杨时脸上诧异之色一扫而过,他鹰目微眯,锐利的盯着郭山人。
郭山人似乎知道杨时所想,笑道:“指挥使务须怀疑在下的动机。在下的师傅三生有幸,在当今圣上与皇后娘娘儿时,与他们曾有一面之缘。帝后乃真龙真凤,天佑之人,吾辈理当辅佐。”杨时愕然,却未料到竟有这般巧事。
朱允炆心情如同春光般,极为明媚,他满面含笑的回到坤宁宫,伸手将婉儿搂入了怀中。他边捏婉儿的鼻子边道:“你这家伙,不知哪里来的鬼主意。你可知民间如今都如何称呼四叔吗?死燕子,死燕子……哎呀,笑死朕了。”朱允炆越想越乐,伏在她肩上已是笑得前仰后合。
婉儿笑道:“本只是想破那个谶言,未想民间百姓如此敬天畏地,竟是坏了燕王爷的名声,这倒是意外之喜。”允炆渐渐平静下来,双目神采飞扬的盯着婉儿,笑道:“前方来信,入春以来,两军虽是互有胜负,莫名其妙偷偷投靠朝廷的燕军将领却是多了不少。凉国公还挺纳闷,担心是燕王诡计,后来派人一查,才发现北地民间已是传的沸沸扬扬,燕逆必亡。”
婉儿心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