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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却是放松了不少。说话间,殿门外的太监已是低声道:“皇上,四更六刻了,该去谨身殿更衣准备上朝了。”
朱允炆正谈的兴起,心有不快,微微带着丝不耐烦道:“今日就不更衣了,待会直接去上朝。”马进周轻轻看了眼皇帝,只见其虽是精神矍铄,眼下却有些发青。他眉头微蹙,斟酌了片刻还是劝道:“皇上,今日是二月初一朔日,又逢此大变,早朝前略微修饰下龙颜似乎更为妥当。”建文帝愣了愣,点了点头却是从善如流。
奉天殿层台累榭,坐落在汉白玉包筑的三层石台上,每层石台皆林立着雕刻精美的石栏杆。宫殿双檐重脊,雕梁绣户,门窗涂有朱漆,描金雕花,殿顶覆上琉璃金瓦,在阳光下发出熠熠光芒。二十八年前,太祖皇帝就是在这个煌煌的金銮宝殿举行登基大典。
奉天殿旁左庑是文楼,右庑是武楼,文武楼之间是广场。五更未至,广场上已站满了上朝的京官,从公侯勋贵,一品大员到九品小吏乃至不入流杂职,竟是将偌大的广场挤得满满当当。往日的早朝肃静庄重,朝臣皆是屏气敛声,何曾有过今日这般的情形,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交头接耳,低语喧哗。整个广场虽不至于喧嚣沸腾,交谈声如蜜蜂般嗡嗡连绵不绝,在空旷的广场上回音余绕。
随着五更钟鼓声响起,静鞭初彻,众臣各归其位,广场上顷刻间已是四下无声。这日的建文帝着皮弁服,头戴缀有玉珠与珍珠的黑纱帽,系以朱纮缨,身穿绛纱袍,下着红裳。这身冠服华丽雍容,竟是将这位少年天子衬得老成稳重了许多。
文武官员们纷纷偷眼向建文帝看去,只见其神情端庄却不凝重,众人心中俱是一松,广场上本是紧张的氛围徒地和缓下来。朱允炆按照合奏启事目依序向各府部衙门询问大小公私之政事,与往日一般无二,渐渐的,众人已放下心中忐忑,坊间流言与早先的千里急报恍如从未发生过。
两个时辰后,日常政事料理完毕,建文帝方才不慌不忙的将一份书奏递给了身旁的太监,令其宣读。书奏宣读完,广场上立时陷入死一般的静寂,随即轰的一声已是哗然一片,满朝震动,犹如巨石投湖,掀起了滔天巨浪。燕王靖难,并废除了建文年号,改称洪武二十八年。说来说去说到底,燕王起兵反了。
朱允炆面色若常,煞有兴致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唇角似有似无的露出一抹微笑。朝中众臣反应不一,幸灾乐祸的,忧心忡忡的,冷眼旁观的,更多的却是义愤填膺。朱允炆面色不改,心中却是长松了口气,朝中情势正如马进周所说:“陛下以皇储之身跟随先帝身旁多年,名分早定,纵不是天下归心,也算是民心所向。”
待众臣沸沸腾腾议论之声渐消,朱允炆一面摩挲着手中的金龙纹玉圭,一面似笑非笑道:“燕王此番起兵,名为靖难锄奸,诸卿有何看法?”话音落毕,众臣俱作沉思状,不知是畏惧燕王权势,还是心有顾虑,俱是缄口不敢言,一时之间整个广场沉默无声。
眼看着朝议陷入了僵局,广场私语声又有喧嚣而起之势,建文帝唇角的笑容渐渐凝固,面上冷凝之色已是难掩。马进周皱了皱眉,侧头朝六部的文官们聚集处看去。过了须臾,礼部侍郎黄观率先站出队列,向着龙椅上的建文帝躬身一拜,已是开始侃侃而谈。
黄观是马进周就读国子监时的旧友,也是永嘉公主驸马维璋的同年同窗,于洪武二十四年会试被明太祖亲点为状元,是大明帝国第一位“连中三元”者。黄观治学严谨,辩才绝佳,最擅引经据典,只见其眉宇疏朗,不慌不忙道:“皇上,先帝虽课亲王以‘勤王’之责,却是须得天子密诏,此番燕王未得诏而起兵,当属悖逆之举。”
黄观话音刚落,户部尚书卓敬却是紧随其后,其为人耿介中正,似是已忍耐多时,满脸忿色呼之欲出,言辞间毫不客气,极尽鞭挞:“皇上,燕王派阉逆鸩杀先帝在先,是为不忠不孝;遣徐增寿李景隆逼宫在后,祸乱天下,是为不仁不义。此次打着靖难勤王名号,不顾苍生黎民起兵谋反,此番颠黑倒白之举,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讨伐,当开创野心阴谋之先例。”
黄观与卓敬文名颇盛,为官又清正,在士子与官吏中声名俱佳。两人的率先表态打破了僵局,众人七嘴八舌,竞相上前言奏。马进周与黄子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长舒了口气。议到最后,黄子澄方才上前道:“皇上,当务之急是明诏天下,宣告燕王为逆臣贼子,以堂堂之阵势,正正之旗帜,号召天下的仁人志士奋起勤王。”
这日的朝会,自五更三刻起始,时间眨眼即逝,不知不觉已是到了正午时分,众臣虽是饥寒交迫,心情却是相较早朝前轻松慰帖了不少。建文帝瞥了瞥群臣,正准备散朝,却听谨身殿后的后宫中传出一片喧嚣沸腾声。广场中众臣面面相觑,却是不敢乱言轻议后宫之事。
朱允炆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他低下头,眼睑微垂,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却是浑身发冷,微微战栗。他不由自主的瞟了眼六部官员中站在前列的马进周,只见其面色亦是难看,虽是春寒料峭,却已满头大汗,他一面抹着额头的冷汗,一面不住朝坤宁宫方向打望,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焦灼之色毕现。
坤宁宫的皇后此时正在鬼门关中徘徊,天下攘攘,却也只有他们君臣翁婿二人心中挂念着。朱允炆浑身僵硬,脑子已是一片浑浊,几乎就要不顾一切拔腿往坤宁宫奔去,眼皮下乌泱泱站立的官员们却不断的提醒着他,君王无私事。“婉婉”,朱允炆心底不断默念着妻子的名字,恐惧渐渐攀上他的心头,他有些无助的闭上眼睛,竟是忘了宣布退朝。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一个小太监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奔穿过人群,动作敏捷的跪于御前,其面色因奔跑而绯红,满脸皆是毫不掩饰的喜色。小太监喘着粗气道:“皇…皇上,皇后娘娘…娘娘诞下皇长子!……”话刚说到一半,少年皇帝已是砰的一声站起身来,几乎将龙案掀翻。
建文帝的这番失态将众人吓了一跳,小太监抬起头,见皇帝龙目圆瞪,吓得一激灵,舌头立时变得利索:“母子平安!皇长子身体康健!”朱允炆呆呆的看着小太监,似乎花了不少功夫才理解其话中的意思。突然间,他仰天长笑,高声道:“上天护佑!上天护佑!”
作为国丈的马进周自是欣喜若狂,就连向来沉稳的黄子澄竟也失态。他在闻听消息的瞬间呆愣了片刻,回过神后却是一阵手舞足蹈,口中连声迸发出惊喜的欢呼:“好!好!帝祚永延!帝祚永延!”这番喜讯将早朝沉重郁闷的氛围彻底一扫而光,众臣齐齐山呼万岁,贺喜建文帝诞下嫡长子。
建文元年正月底,燕王朱棣起兵靖难,二月初一朔日,小马皇后于坤宁宫诞下嫡长子。皇嗣的喜讯到来的太是时候,个中微妙却是难以诉说。从王公贵族到文武百官,乃至民间百姓,甚至燕王臣属或多或少都有种隐隐约约的心思:难道建文帝真真是天命所归?否则怎会有上天护佑,能在这种时候产下皇嗣?无论是源于追崇还是敬畏,人心向背在关键时刻往往能扭转历史的走向。
朱允炆散朝后饿着肚子去了坤宁宫,婉儿仍旧在沉睡之中。睡梦中的皇后神情娴静,面色红润,小婴孩安静的睡在母亲的身旁,肤色白皙粉嫩。母子俩生得极为肖似,神情也如出一辙,朱允炆看着酣睡中的一大一小,心中柔情顿生。
朱允炆瞟了瞟四周,只见奶婆宫人们皆是垂首而立,不敢直视。他唇角微弯,躬下身子将妻儿环在臂中,在两人脸颊上轻轻一吻,只觉唇下温润滑腻,令人爱不释口。朱允炆咧嘴大笑,又吧唧吧唧连亲了两口,婉儿睡得极沉,倒是小婴儿不堪烦扰,皱着眉头眼睫毛不住颤动,眼看着就要被闹醒。朱允炆无奈之下只好乖乖的打住。
室内没有燃香,宫人只每日从外面摘些梅枝,插于花瓶中,整个屋子弥漫着浅浅的梅香。身旁萦绕着熟悉的梅香,朱允炆又想起两人在那世外梅源神仙般的日子,已是有些呆了。他定定的看了看婉儿和自己的儿子,只觉所有的惊惧和焦虑不知不觉间都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豪情和坚毅。他要捍卫的,不只是天下,还有自己最深爱的人。
建文帝后这对小夫妻,还未来得及享受长子诞生的欢愉,就紧锣密鼓的投入了一场席卷整个大明的战争中。建文元年二月,建文帝拜命凉国公蓝玉为大元帅,定远侯王弼、长兴侯耿炳文为左右大将,率三十万大军渡江,分道北进迎敌。这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