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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笑着摇首,孔明坚决,“你身子不好,若是晒得多了怕是会中暍(中暍,即是现代的中暑)。”
再度抿唇,我颇为不愿地颔首,“好吧,那你早些归家。”
他笑笑颔首,温润俊朗。
归家的途中,我以手遮阳,并没有同宋达言语。
“你这是在同我置气?”默然之中,宋达率先打破。随即,他取下斗笠盖上我的脑袋。
我遥遥地望着渐渐变得渺小的田垄,漠然的回答他,“没有。”口是心非便是我此句话的映照,虽说宋达不能务农不怪他,但我就是见不得孔明一人辛苦,他悠闲自在。
“我有那么好糊弄吗?”与我并肩,宋达冷笑扬唇。我侧眸望向他,他的身姿亦是挺拔,高度与孔明不相上下,只是气质与孔明迥然。我扯扯嘴角,“约莫没有。”
“那你倒是同我说说为何你会一再的糊弄我?”
我变相承认,“我何时一再的糊弄你了?”
“蜀汉……”他声音幽幽,刻意地提醒。我一怔,然后心虚地赔笑。
待到田垄彻底消失在眼帘中,我才难抑高声地责问起来,“凭什么天下那么多的名士皆是悠然度日,孔明却要如此辛劳?又凭什么你双亲皆在,家境颇好,孔明却要年少早孤,清贫度日?这太不公平!”比我思慕孔明十六年还要不公平!
“我的双亲可没有得罪你。”瞋了我一眼,宋达转而又宽慰起我来,“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
“那你没有经历过苦难便不能成就大事?”我打断他,反问。在我看来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嘴角抽了抽,宋达凝眉,“哪有你这般执拗的?”
我默然。
“黄月英。”见我不言,宋达唤我,“你自小学习历史兵法,见识智慧理应超然,如何会总是这般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
猛然抬眸,对上宋达嘲弄的双眸,我好笑,“我本就是女子,自是不同于你们男子以江山天下为重。再者,你所谓的历史兵法,若不是为了足够配得上孔明,你以为我愿意去学?”
“痴人,阿硕,你就是个痴人。”大约觉得我是朽木,不可雕也,宋达说罢便加快了步伐将我置于身后,懒得再同我言语。
我笑,询问:“宋经华你一定还没有思慕之人吧?”这世上执着于感情之事的可不是只有女子。
顿步,回眸,宋经华扬眉,“那又如何?”摆摆手,我意味深长:“没什么。”说罢,我信步与他擦肩,略有胜利感。
我思慕孔明,执着于他,却不代表我会因此丧失自我。思慕一个人和自我在我看来从来都不是对立的两个层面。若是有一日孔明心有所属,我定然会果决离开,决不卑微央求也决不痛不欲生。
“我同你作个赌。”良久,宋经华才再度启唇,“就以河内司马氏二子同张姬春华的事为赌。若是多年后司马懿当真负了张春华,我便允你一个可媲美夺得天下的要求。若是司马懿终未有负张春华,你便允我一个要求,无所谓可否媲美夺得天下。”
“好。”这个赌同当年庞统与我作的赌一般,我的胜算为百分之百。如此,就算我心中的谋划不能成功,亦是可以以此赌约要求宋达入刘备帐下协助孔明。
作者有话要说:
、宋达实施计中计
一张简画的地图,九个杯盏,按照一定的顺序置放好这些物什之后,我抬眸,笑意盈盈地望着宋达,满腹的算计。
宋达见我这般,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然后低眸审视起桌案上的地图和杯盏来。审视了片刻,他拿起其中一只杯盏,勺入凉茶,饮起茶来。
我伸手欲抢他手中的杯盏,却是因着和他中间有桌案相隔的缘故而无法触碰到他的双手。泄气之下,我指着他道:“你莫要坏了我的地图。”
他玩味地笑起,扬了扬手上的杯盏,指着杯盏原本所处的地方,欣然地问我:“若是我没有猜错这是幅应是如今天下割据势力的图,而这个地方恰是我们如今所处的地方,荆州。”
我颔首,指尖一一掠过地图上的分界,确定性地问:“这些地方掌握在什么人手中,你不会不知晓吧?”
自得地扬笑,宋达的手指指向地图的最南端,一个杯盏所置放之处,道:“这里是士燮士威彦的势力范围,以交趾为主要地界。”话毕,他的指尖滑向东南方向,亦是一个杯盏所处之处“这是孙权孙仲谋的势力范围,以江东地区为主要地界。”西南方向,第四个杯盏所处之处,“此处乃是刘璋刘季玉的势力范围,以巴蜀为主要地界。”指尖稍稍上移,第五个杯盏所处之处“这是张鲁张公祺的势力范围,以汉中为主要地界。”西北方向,鹿角般的地域,第六个杯盏所处之处“西凉,马腾马寿成所割据之地。”最东北处,第七个杯盏所处之地“公孙康所据之地,辽东为主。”北方,地界最大的区域,第八个杯盏所处之地“汉朝王都所在,由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管治,徐州、兖州等尽在其中。”中间地区,宋达手中杯盏所处之地“而荆州所处正中,由你的姨父刘表刘景升管治。”
最后一个杯盏位于荆州的一隅,最为狭小的一块地。宋达的手指停在此处却是不说此人是谁,此地是何处,只是抬眼看我,笑问:“话说你让我瞧这地图意欲何为?”
我满面堆笑,遮遮掩掩地答:“同你认认形势,看这天下众多俊杰之中谁可为主。”
略带戏耍,宋达道:“你是想要为先生寻位明主还是要为自己寻位明主?”
不紧不慢地摆手,我说得半真半假,“不为任何人寻明主,只是想同你谈论谈论罢了。”为了增加可信度,我接着又道:“昨夜梦中忆起酒肆中与你为友的日子,今日便想回味回味。”
“回味?”深意一笑,他言:“好啊,今日我便同你回味一番过往。”说罢,他起身出了屋室,不知为何。
半盏茶不到的时间,抱着一个酒坛,宋达再度迈入了屋室之中。名士素来爱酒,因而年年孔明都会用谷米酿些浊酒,以备草庐中各人酒瘾突犯。望着漆黑的酒坛,我眼角突突地跳起来,有种不妙的预感。
“哐当”一声,酒坛被置放到桌案上,宋达再度随意地取走地图上的两个杯盏,拔了坛封就哗啦哗啦地倒酒。满满的两盏酒,他似乎没有要将我当作女子的准备。递了其中一杯予我,宋达肆意地笑:“多年未饮,今日你我可要不醉不归。”
咽了咽唾沫,我看着杯盏中微浊的液体好胜地喝了下去,多年饮酒的经历,让我早已不是那个随意灌个几杯就会倒的黄阿硕。
“咳咳”,一时喝急,我被呛到。心下忍不住地骂道:宋达委实太狠,拿的竟然是最为甘烈的酒。
淡淡一哂,宋达缓缓饮尽,然后指着先前忽略掉的地方,说道:“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便是新野,刘备刘玄德所暂居之地。阿硕,看来你极为看好刘备,竟是特地将他罗列出来。”
看着鱼儿渐渐上钩,我笑着道:“我与刘备曾有一面之缘,此人表面温吞贤良,内里却是老谋深算,绝不是什么善类,日后这天下他怕是必要分一杯羹。”
“那又如何?”刚要上钩的鱼儿突然反身一跃,再度隐入水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不由得抚了抚额,逼着自己耐下性子来,接着道:“天下俊杰颇多,曹操、孙权等皆是明主,但是曹操、孙权手下贤良诸多,若是投其为主势必难尽其才。刘璋、张鲁虽据巴蜀良地,但是二人暗弱,不可为主。至于公孙康、士燮之类远离中原,日后更是难成大事……”说到此处,我顿了顿,饮了口浊酒润喉。趁机,我又偷瞥了宋达一眼,见他神情不变,微感乏力。
“此后你可是想说这刘备便是难得的明主?”重新为自己满上浊酒,宋达毫不犹豫地言出我随后要说的。言罢,他又提醒我道:“阿硕,我若是要投主,在前面那些人都不能投靠的情况下,最先想到的会是刘表而不是刘备。虽然刘表多年只有荆州为依,但是这些年来天下最为安定的便就是荆州,由此可见,刘表势必不是庸主。”
“生年能有几何,我姨父他如今已过花甲之年,你觉得他还能活多久?”我想,若不是我对那名义上的姨父刘表没有多少感情,委实很难说出这样的话来,“待他一死荆州必乱,刘备亦是有大志之人,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佳好的立足之地?荆州若是落入刘备手中,你觉得刘备还会是现今默默无闻的刘备吗?”
“阿硕,你还真是不孝。”听罢我的言语,宋达送酒入唇的动作骤然止住。他转而启唇言:“你说得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