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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以清亮的声音道,“爹爹早些歇息吧,身子骨重要。”
林啸天一震,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竟然多了一分怯意。
骏马飞沙将军箭
夏日炎炎,轿中燥热非常。车轮滚动的声音单调如一,偶有几片绿叶穿过布帘的缝隙,被霜晚摘下,折成了奇形怪状的图样。她斜靠在椅垫上,右手随意拎着一个酒壶,神情悠然自得。
同坐轿中的暮迟却是紧蹙眉头,坐立难安。
霜晚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姐姐无聊?”
对于这个自小就让父亲恨之入骨的姐姐,她心中有着怜惜。这些年若不是她暗中挡着,暮迟恐怕早已毁在父亲手中。所以就算进宫让暮迟再怎么不愿,她也要带她离开父亲。至于暮迟并不是父亲亲生女儿的事实,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她的了。
但见暮迟接过她手中用绿叶编成的千叶莲,眼睛一亮,钦羡道:“霜晚,好漂亮,你的手真巧。”
她笑而不语,对暮迟夸张的称赞已是习以为常。
突然,听得马儿嘶叫一声,轿车停了。
霜晚好奇地掀开布帘一角,向外看去。前方有人拦截,烈马之上,是形貌粗鄙的男子,大约三十来人,气势汹汹。她暗叫不好,这些人,怕是马贼。
“发生什么事了?”暮迟边说着,边要下去查看。
霜晚猛地一下按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绝对不能让马贼发现轿中有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子!
车外家仆们的惨叫声凄厉,混杂马贼们恐怖的叫嚣声,日,似乎变得更加灼人了。
她抱着全身颤抖的暮迟,心中暗自苦笑。堂堂西南大将军派来护送女儿的家仆们,竟然这般不中用!
“大哥,这里有顶轿子!”马贼的声音就在外面了。
暮迟的身子轻微颤动着,桃花般娇艳的容颜写满了不安,无声地问她:怎么办?
害怕吗?
暮迟的惊慌让她冷静,父亲曾说她是无血无泪之人,不当男儿可惜了。原来,父亲没有说错,要从她的身上找出惊慌,很难。
轿外,是马贼带来的沉重压迫感。他们调戏的语言让人恶心,可他们却迟迟不掀开帘子,直让她们觉得自己是被猫儿戏弄的耗子。
“俏娃儿,还不快快出来,让爷们看看你们的模样儿。”
让马贼们抓住,大不了当个压寨夫人吧?凭着她跟暮迟的相貌,马贼不可能舍得杀她们。对她而言,比起贞节,她会选择性命。可是,暮迟不同。
霜晚摘下发髻上的簪子。
三粒珍珠晶莹透亮,洁白的莹辉衬着毫无瑕疵的足金翼凰金簪,一看便知价值不凡。
车帘终于被掀开了,她想也不想,用尽全力将簪子刺到来人的身上。讪笑、惊艳、迟疑、惊异、痛苦,一瞬间,在那陌生的脸上出现,然后黯淡下去。她眼睛未眨,再一用力,将簪子拔了出来。
马贼的血溅上了暮迟背上的衣衫,她害怕得惊叫出声。
霜晚猛一推开已然软倒的马贼,急急拉起暮迟的手冲下去。
马贼们以为同伴见着美女呆住了,还讪笑着嘟哝他没见过世面,直到看到同伴被推倒在地,胸口一片殷红后,才明白过来。
“臭娘们!别让她们跑了!”
女子的脚程哪里比得上这些荒野马贼,她们能跑多远?霜晚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要保护暮迟,不能让姐姐落入他们手中!
前面是岔道,霜晚在暮迟耳边轻声道:“我们分两路,你往那边走!”
暮迟狠狠摇头,“我们一起走!”
“没时间犹豫,分开才能让其中一个有机会逃开,你快跑!”
暮迟敌不过她坚定的眼神,只得继续没命地往前跑着。
然而未至半途,霜晚却停了下来。
回头,马贼们摩拳擦掌,其中一些,目露淫光。
霜晚稳稳站着,面对马贼,脚下并无丝毫颤抖。她只是缓缓将发簪重新簪上,美丽的珍珠染了血污,竟透着阴森的寒光。
当父亲告诉她,她被选中为秀女的时候,她心里,不觉得喜悦。
离开自小长大的将军府时,她心里,也没有感伤。
如今面对一群不知会将她如何的马贼,她心里,还是没有波澜。
林霜晚,是个冷静至极的女人。
为首的马贼走过来,粗糙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面露喜色。
“真水灵的俏娃儿,今晚就让爷好好疼爱你!哈哈哈哈!”一群人附和地笑着,说些更露骨的话。
霜晚却只是为被捏痛的下巴微微皱眉。
突然一支飞箭破风而出,凌厉的气势让她不自觉退后了一步,眼前的马贼已然倒了下去,箭中眉心。身后多了马匹有力的蹄声,还有暮迟担忧的叫唤。
“霜晚!”
她回头,看到暮迟坐在马上,娇容在看到她平安无事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与暮迟同乘一匹马的,是一个英气勃发的年轻男子。他身着戎装,褐色的大斗篷在风中张扬开来,如同张大翅膀的鹰。男子右手执弓,显然,方才凌厉的一箭出自他的手。
他来到霜晚身边,刚毅的眉微微扬起,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随同他一道的士兵们早已席卷而出,将马贼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霜晚稍稍蹙眉,想起了他是谁。方旭,与父亲这西南大将军齐名,被称为铁鹰将军,平素镇守皇都,年轻有为,深受皇上重用。去年在父亲府中,曾见过一面。
“霜晚!太好了,你没事。”暮迟激动着,差点掉下马来。
“小心!”方旭眼明手快,揽住了暮迟的腰,将她带下马。
暮迟哪里被男人这样亲密地碰触过?她羞红了脸,一着地就躲到霜晚身后,看也不敢看他。
霜晚垂首福身,轻声道:“霜晚谢过方将军救命之恩。”
“你认识我?”方旭认真打量起她来。他不太注意女人样貌,只觉得她模样秀气,刚刚险些落入马贼手里,如今却一脸沉静,仿佛死里逃生的那人不是她。
“方将军声名显赫,无人不晓。”她仍是客套。
“荒山郊野,何以你们两个女子会在此?”方旭高高坐在马上,将军的气势压迫着眼前灵秀的女子,老鹰般的利眼带着审视的目光,毫不留情地烙下。
霜晚抬首,一双清明的水眸同样带着探究,反问:“荒山郊野,又为何镇守皇都的将军会在此?”
铁鹰方将军的眼,这是多少敌军心中的梦魇?太久没被人如此大胆地直视,反倒叫人有些措手不及。这女子,看来有些胆识。
就这么三言两语间,马贼已被收拾干净。小兵禀报:“将军,发现了这个。”
西南将军气派的紫金锦旗握在小兵手里,足以证实她们的身份。
“西南林府的小姐?”
霜晚微笑:“家父正是西南将军林啸天。”
“林将军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着了马贼的道?”方旭低声沉吟,又听霜晚道:“没了家仆,不知是否能得将军沿途护送?”她与暮迟是要进宫选秀的秀女,是最容易成为当今天子枕边人的人物,只是要求将军护送,并不过分。而且,若是得方旭送她们进宫,那想必仗着将军威信,她与暮迟进宫后可少受点明争暗斗之苦。
“方某正押送要犯进城,若两位小姐不介意,倒也无妨。”
言毕,后方传来车马声音。三十余人的士兵绷紧神色,牢牢看押住囚车中仅仅一名犯人。囚车之上,男人的双手、双足都被铁链缚住,灰色的囚衣染满尘土,上头血迹斑斑。一头乱发张扬地披散在肩上,挡住了他大半容貌。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是怵目惊心的刀伤及鞭痕,不难想象囚衣下面的皮肤是如何的惨状,但男人似乎不以为意。囚车近了,霜晚清楚看到,那男人此刻正闭目养神,神态悠闲自得得不像是个正被囚禁的人。
什么样的犯人,需要方旭亲自带兵押送?
霜晚审视的目光胶着在犯人脸上,想要看出他的特别之处。囚车经过她身旁,沉重的铁链声突然响起,电光火石间,她只看到男人上扬的唇角,还来不及惊呼,头上的发簪就被粗鲁地扯下。毫不怜惜的力道让霜晚黑瀑般秀美的长发直接飞泻而下,造成惊人的美景。
发簪上亮白的珍珠上犹沾着血污,男人的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染血的珍珠让他凑近了唇边。
嘲弄的嘴角勾起,他啐了一口,径自说道:“哪个男人的血?味儿真腥臭!”
囚车停了,看守士兵们个个严阵以待。方旭飞身下马,身形迅捷地跳到犯人跟前,挡在他与霜晚之间。手中御赐宝剑一横,剑锋几乎埋入犯人颈间。
“顾无极!”方旭怒喝,警告意味甚浓。
男人野兽一般凶残的眼缓慢地扫视挡在他眼前的方旭及士兵,眼神所到之处,士兵无不惊恐地退后一步。他的视线停在方旭脸上,突然放肆地哈哈大笑,囚车上不羁的身影随着笑声颤动。
“你警告我?凭什么?”
他是阶下囚,明明一身狼狈,却全身散发着狂傲的王者气息。
方旭早已沉下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