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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怪物?”
他的眼神锐利逼人。
“左淮安,从小到大,你可曾真心相待过‘你的孩子’半分?还是说你根本就当‘你的孩子’是一个工具?”
“你最好再告诉‘你的孩子’,他的生母生父如何在你手下死去!”他的笑容越发放肆而狰狞,“要不要现在就与‘你的孩子’滴血认亲?看他究竟是谁的骨肉?!”
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连丝风都不敢落地。
庞弯望着殿前那紫色的身影出神。
她知道,他敢说出这样狂妄的话,心里必然就有了十成十的把握,也许还掌握了不可撼动的铁证。那人身后正长出硕大的黑色羽翼,轻轻一晃就扇得天摇地动,整个世界即将崩塌消亡,再也不复安宁。
他是真正的魔鬼,他来自地狱。
她浑身寒凉如冰。
只听一声悲恸长啸,南夷撤掉胸前的红花,赤目飞身跃出殿上。
“南夷!”左淮安大叫一声追了出去。
石决明心焦如麻,赶紧发动众人前去寻找少主,掌礼喜娘全都跑了,一时间大堂之上只剩孤零零的新娘。
心字香燃尽,红绿绸缎掉在地上被踩成两条,龙凤烛早已化作一滩颓然的蜡泥。
庞弯呆呆站在喜轴前,嫁衣未除,头上还顶着凤冠。
忽然有一只手伸来,挑走那块半边挂着的喜帕。
“你还小,穿嫁衣早了点。”
顾溪居悄无声息出现在她面前。
他的眼睛微微敛着,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温柔和煦。
庞弯瑟缩着抖了一下,下意识朝后退去,肩膀却被人固定住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么多秘密?”
顾溪居笑眯眯看着满脸惶恐的她,心中有说不出的舒心快意。
庞弯拼命摇头,挣扎着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她怕,她不想听见来自魔鬼的声音。
然而顾溪居却擒住她的手,牢牢按在身后。
“为什么后退?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贴着我撒娇吗?”
他朝她垂下头,清甜的梅香,缱绻掠过她的鼻尖。
“你可知,容姑十年前就埋伏进了拜月?你可知,她每月都向我写信汇报你的言行?”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画卷,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每看一张,画纸就仿若凋零枯叶飘落到红毯上。
庞弯渐渐瞪大眼睛。
画中的人正是从十岁到十六的她,从刚开始简单的五官描摹,到后面或笑或哭,或坐或卧的生活场景,张张都活灵活现,生动不已。
看得出,画画的人画技日益提高,对她也渐渐有了感情。
“容姑很喜欢你呢。”顾溪居叹了一口气,“要不然她也不会不听话,偏偏在今天跑出来。”
“幸而我知道的比她多,探子不会只有一个的,王牌终究在我手里。”
他微微一笑,将最后一张画丢在地上。
正是使用“南柯”美人计那日,她在书房看到的那张——当时她还自作多情,以为是出自顾溪居的手笔。
庞弯几乎想大哭出声。
——十年啊!整整十年!十年的埋伏!十年的设计!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局!
她的牺牲,南夷的隐忍,最终都抵不过这个人的三言两语,他只凭一张嘴便成功让南夷与左淮安反目成仇,就算以后勉强和好也会有挥之不去的心结和阴影。
再多的外部打击也不如从内部瓦解敌人更有效,顾溪居真是深谙此理!
“你还不懂么?”
顾溪居瞧着她濒临绝望的表情,轻笑出声。
“自从你被送到拜月教那天起,你的吃穿用度,你所看的书籍,你所能接触到的人和事,全都是我精心安排的——弯弯,我看着你长大,一直看着你。”
他的声音是如此缠绵,就好像她是专供他享用的甜美麦芽糖,光吃了还不行,还要一根根将手指舔干净。
在顾溪居心里,他才是最了解庞弯的人,虽然他没有亲自站在她身边,虽然他俩隔着数千里的距离,但他一直在通过容姑姑操控她。
他过滤掉所有不合适的书籍,将那些可能污染她心智的培训除去,如果不是他的精心培养,庞弯一定早成了杀人如麻的魔女。
都是因为他,弯弯如今才会出落得这么善良,懦弱可欺的善良。
不过从此以后,她会同样因为他变得扭曲,变得充满报复心和恶毒的心机。
他是如此享受这个奇特的养成游戏。
“你喜欢甜食,却吃不了多少;你最爱的花是茉莉,最讨厌蚯蚓和青虫;你第一个心动的对象,是南夷,对不对?”
顾溪居的声音就像从远远的水上飘来,充满凉薄的雾气。
“弯弯,你是我一手培养长大的,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他将僵硬的庞弯拉近怀里,惬意吸了一口少女身上久违的香气。
“不管多恨,你都要明白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享受写盟主这个角色,啊,实在是变态得有道理。
PS 我下周二开始要去一个山沟沟里,直到下下周才回来,网络非常不便,因此会暂停更新一周,请大家见谅哦。8月5号见!
白莲花卷 公子归来
这天晚上;庞弯坐在冰冷的床上,理清楚了白天消息的来龙去脉。
眉妩是顾溪居的卧底,容姑也是。
眉妩的脸是假的;她被教主识破,不得以找了个替身代替自己死掉。
可她又爱着南夷,不甘心南夷这么快另娶新妇,所以才会冒着生命危险上来破坏婚礼。
容姑姑则是因为担心自己,所以才会不再假装昏迷。只怕当日容姑姑的重伤晕倒,也是教主趁乱下的手,他看出了容姑有问题,而现如今看顾溪居的态度,显然是弃眉妩保容姑。
而南夷;南夷求她演婚礼戏的时候,明明就以为她是自己的妹妹,为何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哩?
不过所有的消息,都比不得最后一个让人震撼,自己竟然是教主和上代圣姑的女儿,而南夷则是教主夫人与别人生的孩子。
这拜月教怎一个乱字了得?
江湖又怎一个“困”字说得清?
她想了很多很久,最终在挡不住的困乏下和衣睡去,身上还穿着喜袍。
迷蒙中,似乎有人跳进来摸着她的脸说了些话,然而又悄无声息离开了。
她已再也没有精力去理。
次日清晨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见床前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自他走了以后,总有那么一两回做的梦里有他。
所以她只是揉了揉眼睛,翻个身打算继续睡一会儿。
然后整个人就被掰回来了。
“你竟然还睡得着?!”一声暴喝传来,她的整个下巴都被钳得快裂开了。
疼痛让她不得不清醒,努力瞪开眼睛。
碧玉金冠,眉目轩朗,貂毛滚边蓝缂丝锦袍,面颊苍白清癯,眉心朱砂痣清贵风流——这付典型的公子模样,除了贺青芦贺大少爷,不用再做他想。
只不过,现下他眼中布满血丝,睫毛下眼睑挂着硕大青影,一付又困又疲累到极点的模样。
“公子,你怎么来了?你昨晚没睡好?”庞弯晕乎乎打掉对方逞凶的手。
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的快马加鞭,贺青芦心中满腔的怒火早已沸腾到了嗓子眼,他恼羞成怒看着床上睡眼惺忪的人,一瞬间里恨不得就这么掐死她,将她拆吃入腹,挫骨扬灰。
可,终究是舍不得。
“你穿的是什么?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怒气转嫁到它物之上,只听刺啦一声,上好的绢被被一扯为二,露出下面鲜红的新娘喜袍。
贺公子的眼睛却比那喜袍还要红,红得都快滴血了。
庞弯再驽钝再糊涂,这时也都完全清醒了过来。
“公子,你听我解释!”她吓得从床上跳起来,伸手去摇贺青芦的肩膀,“这是有原因的!”
然而贺青芦却并不理她,只是径直动手撕扯她身上的喜袍,一时间满屋都是刺啦声响,赤红布片飞得满地都是。
他是真的气坏了,什么都顾不上。
庞弯不敢忤逆他,只好泪眼汪汪等他发泄,直到身上终于只雪白的内衫,贺青芦才终于停了手。
“解释。”他坐回到床边,喘着粗气,居高临下看着她。
庞弯这才瘪着嘴,胆战心惊将南夷拜托她演戏的事情和盘托出。
“假的,这是假结婚。”她使劲对他强调,生怕他再次发飙,“我们没有夫妻交拜,更没有洞房,一切都是不算数的。”
贺青芦冷脸看她,并不说话。
他当然知道最终这二人并没未成婚,凌晨赶到拜月教,他第一时间便去喜堂确认了消息。
——如果真的行完了礼,她以为她还能好端端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如果真的洞房,他……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看着庞弯,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