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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九功闻言早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来,拂尘一摆,指着胧月低声怒骂,“究竟是哪个给你的胆子!这样大的事情,居然也敢自作主张!”
诺敏冷笑道:“既然一早就设下了套子,不用自己来担这个罪名,哪又有什么好怕的?”说着转头看向梁九功,“谙达看着这事该如何处理?”
“这……”梁九功略略沉吟,不过片刻,便已躬身行礼,“万岁爷惩戒已下,姑娘是聪明人,事已至此,已非是人力所能强求的了。”
是的,帐中翻覆生死之人,是九龙至尊,天命在握。就算世上众人都错了,他,也是不会错的。
思量既定,她猛得转过头,一双眸子牢牢迫住胧月,“你最好给我记住,这样见不得人的手段,别再拉上先皇后,没得辱没了那样清清白白的名声!”
胧月呜咽着连连答应,兀自磕头告谢不已。梁九功望着诺敏远去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旋即狐疑,“今儿这又是怎么了?从来没见她这般沉不住气。”
玲珑直到晚膳时分方才回来。一身玉兰色的纱缎宫装擎在空蒙的夜色里,浓黑如墨的双眸秋水潋滟,在粼粼烛火下耀着光,仿佛是凄凄的泪水盈在其中,闪烁如星。她面色本白,又才遭受雷霆万钧之重,劫后余生,愈发显得寡淡失色,孱弱得有似疾风中的那一抹新绿柳枝。蕙殊原本倚着床榻整理这几日所串的茉莉花珠子,见她进来,倒先站了起来,冯毅跟在身后,先向着蕙殊行了个问候,见诺敏也在,连忙又请了个安。
诺敏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盯着手中的活计,问:“皇上怎么说?”
冯毅见她单刀直入,语气中似有不愉之色,不敢隐瞒,道:“按着先前的规矩,是打发了去北五所,但方才梁谙达略略周旋了几句,说玲珑好歹是从姐姐这里出来的,算半个慈宁宫的人,所以还是先遣回姐姐这里,待回过了太皇太后,再作发落。”
诺敏“嗯”了一声,面色稍缓,又问:“那另一个,又是怎么说?”
冯毅怔了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所指的是胧月,遂半吐半露道:“秋喜姑姑同茜雪都不曾跟来,玲珑又犯了事,太皇太后那里一日也缺不了姐姐。若是再革了胧月……姐姐你是知道的,前头奉茶这一项着实缺不了人。”
她只是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手中的茉莉花串,袅袅的香气喷溢开来,衬着她半面肌肤胜雪,殊无表情的寒光熠熠。冯毅只看得心头打颤,刚欲开口,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手足无措,只是对着一旁的蕙殊使眼色。
蕙殊见气氛尴尬,少不得上前缓解,道:“万岁爷既是这样的意思,姐姐还能拂逆了圣旨不成?不过是小惩大诫,总算不曾有什么太过苛责的训斥。”见诺敏垂眸不语,便径自上前向冯毅道:“你先回去向梁谙达回话罢,就说多谢他费心。”冯毅长舒了口气,答应一声,退了出去。只剩下玲珑一人在帐中。
蕙殊于是转向诺敏,不解道:“前头这样的事情姐姐见过不知多少,为何这次心中这般不爽快?我听说若不是梁谙达拦着,姐姐险些没得与万岁爷冲撞起来!”
诺敏闻言头一扬,语意铿锵,道:“便是当真冲撞起来,我也不怕什么!先皇后那样娴静温和,与世无争,拿着亡灵的名声作伐子,这些人也不怕遭报应!”蕙殊见她说得直白,也不好明劝,只得暗暗咳嗽两声,眼光向着玲珑处微微一瞥。
诺敏回过神来,又见玲珑身姿娉婷地立在那里,神情虽是淡淡的,可纤细双眉之间的那一抹怆然无助,便如秋风秋雨一般惆怅的幽寒,无端端地让人伤心憔悴。
想到此处,诺敏忍不住起身走到玲珑身前,“我知道你委屈,可你该明白,在这宫里,原不是处处都能够讲理的。”
玲珑点一点头,娟秀的下颔深深低了下去。她的声音很软,仿佛是坠落在雨潭中的花瓣,“姐姐,玲珑深知出身卑微,不敢奢求荣宠,亦不敢奢求地位,只想安分守己,在这寂寂深宫中了此一生。玲珑不明白,为何这样的循规蹈矩,还是会无端端地惹祸上身?”
诺敏无语,是觉得那一双清亮亮的眸子里有无尽的疑虑情愫,哀而不伤,只是缓缓的望着你。就像多年前的午后,同样的一双眸子,在御花园的亭榭下,缓缓望着池中翻跃的锦鲤,“敏敏,你说这世上为何要有这许多的无可奈何?明明是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为何又要强自违背自己的心意?”
那是她第一次触及到近在咫尺的惆怅,灼灼盛放在春日阳光下如同芍药一般的瑰丽女子,秀眉微蹙,不过是低眸颔首的一个回顾,便已让御花园中的万千群芳都刹那失色。
突然之间,诺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停了一停,只好道:“玲珑,宫里许多的事情,你根本无法说清缘由。你生得好,又在御前当差,身后自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只消得一个细如毛发的疏忽,便会有法子让你摔得粉身碎骨。所以,你根本徒劳去追究这其中的原因,我只能告诉你,是你自己当差出了纰漏,与人无尤。”
不过是一张一样的脸,举手投足间,却已然让她失却了将丑恶陈列剖析的勇气。
她知道她不是芳姐姐,可她不愿意这个女孩子,纯白如百合花的女孩子,在和当年的芳姐姐一样,对着那些自己无能为力的阴谋漩涡,白白耗尽了心力。
玲珑脸色渐红,旖旎的桃花色,却又在瞬息间淡去。只见她欠一欠身子,行礼道:“玲珑谨遵姐姐教诲。”
痛定思痛,诺敏终于决定将此事禀告太皇太后。遵化的温泉确实对老人家的风寒大有裨益,不过数日休整,精神便渐渐好转。玲珑因惩戒之故,这几日跟随诺敏在跟前侍奉,多少露面,也早已引起太皇太后的疑虑,这一日早膳方过,不待诺敏开口,老人家便已率先求证,恰好赶上皇帝前来请安,三方聚首,不免顾忌颇多,言辞闪烁,颇为尴尬。
太皇太后只是闭目听着,间或插嘴两句询问细节,再无多话。一时诺敏回禀完毕,老人家长叹一声,转头看向皇帝,悠悠道:“抬举她的是你,瞧不惯她的仍是你,论理哀家本不该插手,只是你为着一个丫头,平白生出这样大的动静……”缓缓平静着气息,言语间不易觉察地多出一份淡漠与疏凉,“你是皇帝,前廷后宫大小事情,总该知道分寸。”
皇帝躬身答应着,“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这件事说到底,哀家也有不是,都说看人三分皮囊七分性情,到底是人老了,眼光跟从前比不得。”说着又转头向诺敏道:“你也是,平日里的教导想有懒怠松懈,看着那样一张脸的情面,手底下仁慈了,一旦搁到台面上,就出了这样大的篓子。哀家和苏茉尔平日里都白教导你了?”
诺敏连忙上前跪下请罪,语意谦卑,道:“玲珑一事,敏敏本就责无旁贷,还请老祖宗一并责罚。”
皇帝在一旁听着这阴一句阳一句,字字锋芒直逼自身,早已坐不住,含笑起身,道:“不过是个丫头,哪里值得劳动皇祖母这样生气?既是不曾教导得当,那就让敏敏多加叮咛嘱咐就是了。”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面上不易觉察地露出一丝笑意,“皇帝既然这样说了,哀家便也不好不给她这样的机会。”说着回头吩咐诺敏,“还不叫玲珑那丫头出来谢恩?”
一时闲话片刻,皇帝便起身去前头处理公务。太皇太后瞧着那帐角一分一分黯淡下去的金碧日光,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从前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现如今都被搬到了台面上来!若是有哪一日哀家两眼一闭,这东西六宫还不知道要闹到哪一步田地!”
苏麻喇姑本半跪在榻下拿着美人腿轻轻地敲着太皇太后的双膝,听了这话,连忙道:“格格,可不兴这样说。”
太皇太后冷笑不语,停了一停,转眸看向捧着小茶盅侍立在侧的诺敏,“丫头,你从来都是最识礼的。先前郭络罗家的那件事情处理的水波无痕,便是蓝齐儿那样的情况你也能够做到镇定自若,怎得这一次,就这般沉不住气了?”
诺敏直直跪下,恭声道:“敏敏只是不愿见先皇后冰清玉洁,又芳魂不远,却仍要被这般损德之事所牵连。一时愤懑,这才忘了规矩。”
苏麻喇姑不待她说完便截口道:“从前教导你宠辱不惊自善其身的道理,只因看你机灵乖巧,太皇太后身边需要这样置身纷争之外的丫头,才特特叮嘱与你。如今怎么又能说出这样的借口搪塞?”说着还欲再加训斥,太皇太后连忙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事也难怪她。若不是玄烨那孩子当初一意孤行……”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叹气,眼底浮现出一丝不忍与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