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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言-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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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只是肉市的肉腥味。

屠夫弥撒,不是吗。

马修对我说,那时他向下看着自己的玻璃杯里面是苏打水,但他看的那副样子让人以为那是酒。马修说:“我们从古至今都一个样。没有变得更好,也不会变得更好。历史上因我们罪而牺牲的人,简直死得轻如鸿毛。我们回报以更多的罪恶。”

——唉我说,辅导人吉姆·法柏发话了,你以为你是谁噢,你以为世界上所有乌烟瘴气都跟你有关?

——我不该这样吗?

——你只是个人而已,你也只是许多酒鬼里的一个罢了。

——就这样?

——应该说这样就够了。

可不是,旅途中最自然不过的事,我走累了,我推开任何一座教堂门,外面一扇,里面一扇,永远的两扇门。减压装置般的门,让瞳仁放大适应骤暗光线,让心脏跳慢,血液流缓,双重隔音隔光隔世尘,顿时清凉。我默坐那里,有时碰到弥撒,便柔顺让管风琴的宏宏共鸣仿佛大鹏之翼带我稳稳升空进入冥王星之海。大多时候我便痴望各式各样彩绘玻璃窗,仿佛置身热带雨林深处仰视阳光刺透蔽天浓木落下,有金刚鹦鹉斑斓掠羽飘止林间。然后,我拉开一扇门,二扇门,步出教堂通常教堂总有阶基高高的,我顿时暴曝在叫人睁不开眼的尘光中恍似立在高高祭坛上,尘世之声排山倒海来却如此之远近有别,层次分明。我像一阶一阶走下祭坛走入四周建筑的阴荫里感觉尘世如此之高画质,高解析度的颗粒通透而绵密。屠夫弥撒不是吗?我做着我自个的屠夫弥撒。

于是我走入马修不会走入的圣派翠克大教堂,彩绘玫瑰花窗宝蓝紫蓝深红描述着玫瑰经奥义。不是因为教堂太大太奢豪且老是麇集了日本观光客,而是因为这一带并非马修生活动线。好奇怪有些路我们天天走,年年走,有些路其实就在旁边我们却一回也不走好像不存在。但这次,我做了一件以前随意走入教堂时不曾做的事,我学马修为死者点起一支蜡烛。(啊我也开始有了我的死者。)那是马修。多年前他开始点蜡烛为一个被他流弹打死的小女孩,一旦开始,成为习惯,而死亡的行列一直在壮大。他也养成了一种习惯,他会把所得捐出十分之一给碰到的第一座教堂济贫箱,天主教堂他光顾最多因为开放时间最长。马修对我说:“现在很多教堂祭坛都电气化了,你丢进投币孔两毛五,火焰状灯泡亮起来,亮上值两毛五的时间。蛮像停车计费器,要是你停太久,他们就把你的灵魂拖吊走。我不会浪费两毛五去买一枚电子火焰。”

我说我也是。

“我是不知为死者点支蜡烛对他能有什么好处,但我想起伊莲的话,又有何伤呢?”

于是我放了一张一元纸钞在济贫箱。我用坛上一支蜡烛的火焰点燃了新的一支,想着我去世一年的老爹。一年来我措意不怎么去想他,就譬如家人好端端在那儿你怎么会去想他甚至你根本不意识到他在那儿,因为若我去想,我便只能想到他不在那儿了他已经死了。泪水于是滚落却一点不像液体,而像断了线的珍珠纷纷滚下我脸颊。“那些影像迅速一闪而过,一幅接一幅,每一幅皆覆盖了浓烈气味。我站在那里,任一切掠过心头。我不想多作联想。我不是扫罗赶往大马士革路上突遇耶稣显露,也不是匿名戒酒协会创办人笃信扫罗那个白光经验。我只是回忆,或者想像,或者两者兼具,一大堆事情,一幅紧接一幅。”

是的我想着那一夜我睡在医院可以折叠可以平放的沙发长椅上,睡时如醒醒时如睡的,我肯定那不是梦那是眼见,我见到侧卧病床的老爹伸出手臂去取表,一看,搁回床边小桌台上。如是动作,一夜无数次或其实,并没那么多次?或其实只是我的视觉滞留而在那寐寤之间让我以为竟有无数次?

“我想只有几秒钟罢。做梦也是如此,梦所发生的时间,远不及做梦人后来追述梦境时那么久。影像一幅紧接一幅,几秒钟的事,最后眼前惟静止着蜡烛,好温柔的光晕,以及蜡与烛蕊燃烧的气味。”“我必须坐下,思索我刚刚所经历的。然后我起身四处走走,复习记忆中每一幅画面,像个暗杀迷重复研究着肯尼迪遇刺的录影带。我无法眨眨眼或耸耸肩就摆脱掉,我明白了一些之前所不明白的。”但我明白了什么?那个取表一看的手势。

夜太长,长得失掉时间感而那就是医院的时间。瓦解的时间。我知道爱因斯坦把物理时间的行进形容为,在空间里颠簸,此颠簸来自于重力的动能。对病患和家属来说,那个重力,似乎瘫痪了。瘫痪在各种数据和药物之间譬如一天量三次的血压、脉搏、体温,有状况便抽血检验的单蛋白血红素白血球指数,化疗完的CEA和LDH指数。瘫痪在斤斤计较于每一回合是否喝掉半杯优酪乳,半瓶生机汁由苹果梨莲雾包心菜苜蓿芽葡萄干芝麻杏仁胡萝卜打成汁,或又大半碗黄芪红枣枸杞炖鸡汤,或多几匙猪肝肉粥多几口蒸鳕鱼。或厕所出来笑眯眯告知顺畅极了好漂亮的大号。或脚部肿胀用精油茴香和丝柏各五滴稀释于三十毫升荷荷巴基底油里按摩。或有一阵食欲恁佳居然体重节节上升了两公斤半,随之沮丧发觉两公斤可能是水肿。或血钾值太高了些呢?对心脏负荷很大怎么会这样?原来是日日一杯粉冲的小麦草汁不是说增强免疫力抗癌吗谁知钾含量最高,唉唉大错特错快停止不能再喝了。来家庭拜访的药学博士修女判读着家属巴巴捧上的数据记录,修女持一种抱歉又低荡的语调讲话可无论那语调多么抚慰人,也任何分析和建议,都令家属为之心碎。

瘫痪的重力。瘫痪在一切一切都在不确定之中,时间瓦解。那永久开亮的皇皇照明,那没书没夜的医院里。

所以老爹伸出手臂去取表,石英表以时针分针一格一格的空间走出来的时间,X轴Y轴,将一片混沌识别出光点,这样星星们就看见了自己的所在。原来,老爹在找坐标。

取表一看的手势,在找坐标。

那手势烙痛我,令我每想起时便掉头回避之。因为,因为我发觉那或者是惟一一次,生病的老爹毕竟,该怎么说,毕竟也感到恐惧了?

我知道《病人狂想曲》的老卜,一个了不起的病人,老卜说他怕得要死,怕被贬抑,被毁损。吓到老卜的也许不是死本身,而是变丑,变笨,变糟糕。他害怕自己一塌糊涂快要变成怪物了。老卜的方法:“每个重病患都得找出一种风格来对付他的病。只有坚持一种风格,才不致因疾病贬损变形而失去对自己的爱。有时候一份虚荣正是让你活下去的惟一理由,虚荣表现为风格。”

在病中建立风格免得丧失自重自爱此谓之,生存的意志?风格让你保持自信?为你的病建立风格就比如在自己掌握的情况下与病相会,让病成为不过是你故事里的一个角色?自壮行色的老卜,自我拉拉队地说:“让生病的人知道这不是世界末日,我们仍可本色做人,比本色还更本色。”

“病至将死,所余即风格问题。”

我钦慕老卜是个强者。可怎么说,风格毋宁是结果,是一生的总算账,死前谈风格,未免来不及了点罢。而老爹,病中也许惟一一次的,是恐惧吗?

但何以我如此在乎老爹的恐惧,一如匿名戒酒协会每一位戒酒人如此在乎保持清醒。我是自私地为着生者的烙痛而渴望把死者的恐惧否定掉,这样就表示死者并未受太多苦或不曾受苦,这样就使生者获得了赦免和解脱?

看噢家属们强迫症似的一再问溯凝视着那些不确定之中的场景,反复疑惑着是否最后那次化疗其实不必做?那次由于仍未见进度所以家属们催问主治大夫何时做第七次化疗,天真认定着按计划做完一个疗程便可杀绝癌细胞从此康复了。记得吧,那次主治大夫低眉垂目说,看家属决定。怎么是看家属呢?不是说主治大夫的决定和责任吗?一向信任主治大夫与之互动良好的家属,首次,起了怨言。当时家属们何曾知晓,根据经验,主治大夫其实已经判定做与不做差别不大是吗?主治大夫本来可以告知家属但他并未告知,这是因为家属,多么理直气壮的家属啊因此阻断了言路?主治大夫让家属就获个安心罢所以做了第七次化疗,当然,最终一次化疗。那是一次对病患完全无效,也根本不需要的受苦。死者已死,后见之明的生者,再也补救不了的故而如此咬着悔恨不放仿佛被虐狂的,痛楚计较着死者不该多受的那一次苦。

不是吗所行为了死者的仪式原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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