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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现在就试试老虎凳?对方问他。周立功脸色煞白,不敢应答,刚才的锐气不见踪影了。
我看你没有这个胆量!审讯官一拍桌子说,给他笔和纸,回去把犯案事实写出来。
周立功犹犹豫豫地不想接,审讯官一声断喝,拿上!周立功一个哆嗦,不由自主地接住了纸和笔。
不老实交代,下次就打你一个皮开肉绽!审讯官命令道,押回去。
回到牢房,周立功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给他罗织一个探子的罪名,明显是要置他于死地。现在国民军跟北洋军战事正酣,战争期间处死间谍不必有烦琐的法律手续,军事法庭就可以判决。军事法庭是不公开的,你想当英雄都没有表演的舞台。更可怕的是为敌方当间谍是人人痛恨的行为,死了也要落下骂名。周立功佩服对方的想象力,也感到自己的孤立无助。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把政治想得太简单了,把政客想得太善良了。他在心里咒骂这些人的卑劣无耻,也后悔自己的简单冲动。
可这一切都晚了,他必须面对当下的处境。招还是不招?招了就是死罪。尽管你是屈招,可没人追究也没人知道你是屈招。不招肯定要受皮肉之苦,而且受尽皮肉之苦最后还得招。周立功庆幸自己今天躲过了刑具,可他知道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重刑之下他能坚持得住吗?周立功自我掂量他不能。
其实不光周立功,办这案子的警官也知道他不能,所以先摆出架子吓他一次。本来他们没打算对周立功这么客气,一抓到立即动刑。可上面有顾忌,怕把他打出问题,万一让什么报纸再捅出去,陕西就要落一个挟嫌报复的恶名,形象就更差了。最好是不给他动刑,让他自动招供,他只要招了,到时候怎么收拾他都名正言顺。办案的人觉得这也不难。他们有经验,耍笔杆子的就会嘴上功夫,只要把式扎足,狠狠地吓他一吓,他立即尿裤裆!
周立功开始觉得人家待他还算客气,正等着人家待他更客气呢,没想到等到了这么一个恶毒的构陷!他左想右想,觉得自己难逃劫数。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紧张地思索获救之法。首先是尽量拖延时间,那个招供书不能不写,但也不能痛痛快快地写,找各种理由往后推,比如时间长了记不起来了,被吓糊涂了,头疼脑热浑身酸疼拿不起笔了,等等。拖延时间的目的是等人来救他。谁能救他呢?他忽然想起昨天来探望他的那个陌生人,那个人提到了他哥周立德。他虽然无法判定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可他提供的这个信息无疑是正确的,现在唯有他哥能救他!可问题是他怎么才可能跟他哥取得联系呢?
事到如今周立功顾不得许多了,不管那个陌生人是什么人,只要他能把他的消息传递给他哥就行。至于暴露了真实身份会不会连累他哥,他现在不考虑了。周立功等那个狱警巡查他的牢房时叫住他,让他火速联系他那个亲戚,他要见他。没想到那个狱警回答道,你说啥?哪个亲戚?我不知道。周立功惊讶地说,昨天不是你带他来的吗?还收了他的钱!狱警说,你没做梦吧,咋说胡话?昨天我轮休,根本就没上班。周立功还要理论,狱警恶狠狠地说了一声,再敢胡说,看我弄死你!
周立功再次领教了监狱的黑暗。他不知道那种私下会见是犯禁的,狱警绝不会承认这种事,传出去会砸了饭碗的。
周立功绝望了,他知道自己难逃生天。
可是周立功没有想到就在他入狱的第八天,又是那个狱警通知他,说有亲戚探视。周立功大喜过望,心想肯定是这狱警拿了人钱过意不去,又偷偷给他联系上那个陌生人了。他兴冲冲赶到接待室,眼前却站着一个女人,他仔细一看:引娃!
周立功打死也想不到。
引娃同样想不到,这犯人竟然真是她立功哥!她又惊又喜,心里感谢孔先生为她安排了这次会见,让她从茫茫大海里捞出了一根金针。
那天引娃从孔先生那里知道了周立功的消息后,心里瞀乱了一上午,等中午孔先生回来吃饭,她向他打听这个犯人的关押地点。孔先生问她干什么,她说她要去见见这个犯人,是不是她立功哥她要证实一下。孔先生说犯人宣判之前是不允许会见的,引娃说我不管这些,你只要告诉我人关在哪里,我翻墙打洞也要见到他。孔先生笑了,他说你以为监狱是你们乡下的牲口圈,那样不结实?引娃说,那我就天天到他们门口软缠硬磨,他们能把我一个女人家咋样!孔先生说,你就不怕人家把你也抓起来?引娃说那正好,我不就能见到我立功哥了吗?
引娃的执着让孔先生感动。他羡慕那个周立功有这样重情重义的好妹妹,同时这个女佣一年来在他家的尽职尽责也让他对她颇有好感,再加上孔先生内心深处对那个周立功有一种深重的愧疚,他想为他做点儿事。周立功义无反顾地揭露陕西烟毒真相,让作为资深记者的他脸上发烧,他以及大批长期在陕记者不是没有看到烟祸横行的现状,而是慑于当权者的淫威不敢发言而已。周立功是回陕不久而且涉世不深的热血青年,他不知道陕西的水有多深多浑,初生牛犊不怕虎,愣着劲儿就干了,结果锒铛入狱。他其实是替陕西的新闻记者还债。可他被捕之后,陕西的媒体竟然没有一家为他仗义执言,包括他主持的《新秦日报》。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他们不敢说。这种耻辱让孔先生心如针扎。现在引娃要去见周立功,不知道这个周立功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个周立功。万一是,他们兄妹能见面,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安慰。这事要是做成了,孔先生自己心里也好受一些。
我帮你想办法吧,孔先生对引娃说,让你去见那个周立功。
引娃喜出望外。她知道孔先生是能人,他出面总会有办法的。要花钱吧?引娃问,她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一共五块银圆。
不用花钱,孔先生说。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你那几个钱够干什么?那是要花大价钱的。孔先生作为一家报纸的主编虽不能说神通广大吧,但一些要紧的门路还是走得通的,可他知道不管什么样的门路都得花钱。他的本事在于花了钱能办事,不像别人,背着猪头找不着庙门。
在孔先生的协助下,引娃第二天就进入监狱了。当看见眼前这个犯人时,她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果然就是她立功哥!
引娃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眼泪里。
周立功觉得喜从天降,是老天爷让他绝处逢生!他顾不上怨恨眼前这个女人害得他无家可归,也不问引娃是如何找到他的,更没有耐心听引娃急切的倾诉,他打断引娃说,快!你赶紧去太白县守备营找我哥周立德,叫他立马来救我!
快!引娃还想说什么,周立功隔着栅栏推了引娃一把说,不要啰唆了,我没时间了,再耽误我就死了!
引娃没想到她刚一见她立功哥他就轰她走,她连一句囫囵话都没说上呢。可看她立功哥焦急的样子,意识到这事情性命攸关,不能耽搁,只得忍痛离开。引娃恋恋不舍地离开会见室,出门时还回头看了她立功哥一眼。周立功吆喝她,你跑啊,怎么还慢慢腾腾的!
这次见面前后不过几分钟。从看守所出来,引娃在泡馍馆买了一个箩儿大的锅盔,拿麻绳穿了挂在脖颈,在杂货店买了两双鞋提在手里,双腿抡圆跑出西安城,朝西南方向狂奔。西安离太白五百多里路,引娃三天就赶到了。多亏了她的一双大脚,当她找见周立德时,第三双鞋的鞋底都磨穿了,脖子上拴一截麻绳,瘦得脱了人形。周立德吓了一跳,以为是吊死鬼来缠他。
第三十节
听了引娃的诉说,周立德知道了他兄弟闯了大祸。他在军队里面,知道大烟对军队的重要,前一阵子他们还勒逼土匪的烟款弥补军饷呢。在全国一片禁烟的呼声中,他兄弟揭了陕西的老底,这不是捅了马蜂窝吗?人家不收拾他才怪呢!周立德心急如焚,略一思索,立即从军营牵出两匹马,直驰西安。引娃不会骑马,周立德抱着她,两匹马交替驮人,一天一夜就赶到了西安。
咋救他兄弟,周立德在马背上已经想出了一个大概,这办法灵不灵,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他知道这案子非同一般,要捞人得花大价钱,可这大价钱也要送给对路的人,弄不好钱打了水漂不说,还要耽搁人命。他决定直接去找省政府主席宋哲元。虽说陕西标榜司法独立,可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