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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世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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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从不思考。你们全忘光了。你们听都没听过。”他倾身向前,像个可怕的父亲一样俯视他们,然后仿佛下咒似的迅速吐出这番话:“噢,这回绝不宽贷。这是最后一次了。你们一定明白,你们一定一直都知道。你们倘若怀疑过会发生这件事,而且你们肯定怀疑过,那么你们可能会在内心深处偷偷希望再次获得饶恕,虽然你们根本不值得被饶恕。虽然以前的每一次机会都被你们狠狠搞砸,你们还是妄想能再有一次机会;妄想自己最后会被忽略、成为漏网之鱼、不被算进去,希望这场灾难吞噬一切时,你们能在狭缝中躲过一劫。不!这回没这种事了!”

“不!不!”他们惊恐地对他喊道。他深深被触动,他们的无助令他欢喜、他们的处境令他同情。他沉浸其中,感觉自己变得强健有力。

“不,”他轻声说道,用他无尽的愤怒和同情轻轻摆弄着他们,“不不不,亚瑟王还在阿瓦隆沉睡着,你们没有守护者、没有希望,你们只能投降。你们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吗?投降是你们唯一的机会。摆出你们那些早已生锈、跟玩具一样没用的剑。展现出你们的无助,说你们跟这一切的因果毫无关联;你们年老、困惑、跟婴儿一样脆弱。但是,但是。尽管你们无助又可悲,”他缓缓举起同情的双臂,作势拥抱他们、安慰他们,“尽管你们摇尾乞怜、诉诸情感,婴儿般的大眼睛里噙着柔弱的泪水,只求慈悲、怜悯、和平,但是,但是。”罗素·艾根布里克一双大手再次抓住讲台,仿佛把它当成一个武器。他胸中蹿出熊熊烈焰,整个人充满了恐怖的欣慰之情,最后终于弯身到麦克风前面,说:“但还是不可能唤起他们的任何怜悯,因为他们没有怜悯。也不能让他们放下可怕的武器,因为武器早已出手。根本不可能改变任何东西:因为战争已经爆发。”他把头压得更低,将他淫秽的嘴唇凑到麦克风前,因此扩音器里传出他的低语:“各位先生、女士,战争已经爆发。”

意外的接缝

身在大城的爱丽尔·霍克斯奎尔也感受到了:一种变化,就像更年期,但不是发生在她身上,而是发生在一整个世界。是一个改变,不是普通的改变,而是“改变”本身,是一场时空的移转,仿佛世界在不该有接缝的地方撞上了一条意外的巨缝,就这样踉跄了一下。

“你感受到了吗?”她说。

“感受到什么,亲爱的?”弗雷德·萨维奇说,依然咯咯笑着阅读昨天报纸上的耸动新闻标题。

“算了,”霍克斯奎尔若有所思地轻声说道,“好吧。现在谈谈那些纸牌吧。有任何跟纸牌有关的东西吗?仔细想想。”

“倒过来的黑桃A。”弗雷德·萨维奇说,“你的卧室窗上有个黑桃皇后,凶得像个婊子。方块杰克,又上了路。红心国王,那就是我,宝贝。”他开始透过洁白的牙齿哼起一首歌,屁股在等候室里那张众人磨得光亮的长凳上轻快地扭来扭去。

霍克斯奎尔来到巨大的地铁终点站寻求她这位老先知的意见,因为她知道晚上下班后他大半会在那里。他常对陌生人吐露怪异的真相,用一只树根般弯曲多节、沾着泥巴的褐色修长手指指出昨天的报纸上别人可能漏看的项目,再不然就是大谈女人穿上皮草就会产生跟那种动物一样的习性之类的事。霍克斯奎尔想起害羞的郊区女孩常会穿上染得像猞猁毛皮的兔毛,不禁笑出来。她有时会带一份三明治来跟他分享,倘若他想吃东西的话。她来找他通常很有收获。

“纸牌,”她说,“纸牌和罗素·艾根布里克。”

“那家伙啊。”他说,沉思了一会儿。他抖了抖报纸,仿佛想把里面一个让人困扰的想法抖出来。但却抖不成。

“怎么了?”她说。

“天杀的真的有什么变了,”他抬头往上看,“有个……你刚说是什么?”

“我没说啊。”

“你说了个名字。”

“罗素·艾根布里克。在纸牌里。”

“纸牌里。”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把报纸折起来。“这就够了,”他说,“这样就行了。”

“告诉我你怎么想。”她说。

但她太过紧迫逼人,这样很危险,因为就像那些伟大歌手,要他们再加演一曲,他们就变得暴躁阴沉。弗雷德站起来(依然弯腰驼背),在口袋里翻来翻去,寻找某样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得去看我叔叔了。”他说,“你有没有一块钱让我搭公交车?一块钱或一些零钱之类的?”

由东向西

她沿着终点站偌大的拱顶大厅走回去,这次没有什么收获,反而更加困惑。数百个行色匆匆的人绕着中央那座神殿似的大钟打转、挤到售票口前排队,个个看起来心烦意乱、压力沉重、对自己的命运感到彷徨:但她无法确定这是否只是他们生活的常态。她仰望上方:那条用金漆绘成的黄道带斜斜横过靛蓝色的圆顶。它已经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黯淡,镶在里头的小灯泡很多也都不亮了。她放慢脚步、张大嘴巴,然后转过身来瞪着它,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条黄道带以正确的方向横过圆顶,由东向西。

不可能。这一直是她最爱的笑话:疯狂大城的中心竟然横着一条方向相反的黄道带,那个壁画家要不是不认识星空,就是故意胡闹来消遣他这不幸的城市。她曾经猜想过若是从终点站这个倒过来的星空下逆着走回去会发生什么事(当然要先做好准备),但为了顾及礼貌,她一直没尝试过。

但瞧瞧现在。白羊座就在那里,是正确的位置,还有缺了后脚的金牛座、双子座、巨蟹座、狮子座、处女座、天秤座。接下来是天蝎座,红色的阿尔法星位于它的刺里。手持弓箭的人马座,长着鱼尾巴的魔羯座,拿着瓶子的水瓶座。还有尾巴绑在一起的双鱼座。她瞠目结舌地站在那儿,人潮不断从她身旁绕过、涌进涌出(只要路径上出现固定不动的物体,他们都是这么做)。就像那古老的把戏,她的动作也具有传染力:人们开始跟着抬头仰望、迅速扫视一圈,但由于看不出她眼里所见的那件不可思议的事,他们就继续赶路了。

白羊座、金牛座、双子座……她挣扎着抓住那份记忆,想记得它们原本明明方向相反、并非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因为它们看起来就像实际天空里的星座一样古老而未曾改变。她开始害怕。一场变化:她会在外面街上发现什么样的变化?而未来又有哪些即将发生的变化?罗素·艾根布里克到底对世界施了什么魔咒?她又为什么这么确定幕后黑手就是罗素·艾根布里克?此时响起一阵低沉甜美的钟声,回荡在她周围,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仿佛早已知道秘密似的波澜不惊:那是终点站的钟,报出当下的时刻。

西尔维?

亚历山大·毛斯曾在市中心盖了一栋建筑,顶上有一座状似金字塔的尖塔,是大城里唯一会为居民报时的钟楼。现在这座钟塔也敲出一样的时刻。它有四个声调不同的钟,但其中一个已经敲不出声音了,其余的钟声则不规则地落入下方的街道,不是被风吹走就是被车声掩盖,所以通常没什么实质效用。但奥伯龙反正不在乎现在几点,只是打开一扇通往老秩序农场的门。他往周围扫视一圈,确定自己没被歹徒跟踪。(他已经被抢过一次了,抢匪是两个小孩,但由于他身上没钱,他们就抢走了他手上那瓶杜松子酒。接着他们还抢走他的帽子、扔在地上,离去时还不忘用他们穿着球鞋的大脚踩了踩。)他溜进门,把门锁好、闩上。

他沿着大厅走下去,穿过乔治在墙上打的一个参差不齐的洞进入隔壁建筑,从走廊过去,抓着涂了一层又一层油漆的扶手爬上楼梯。接着再从走廊边的一扇窗户爬上逃生梯,对下面那些拿着幼苗和铲子工作的快乐农夫招了招手,进入另一栋建筑里另一条狭窄幽闭的走廊,很高兴回到这熟悉的黑暗里,因为这就是家。西尔维在走廊底端挂了一面漂亮的镜子,下面再摆一张小桌,桌上有一碗干花。真好。他转了转门把,却打不开门。“ 西尔维?”不在家。还没下班,不然就是在外面耕田,再不然就是还在外面玩,因为这新春的阳光一定让她热带岛国的血液沸腾不已。他掏出他的三把钥匙,在黑暗中端详它们,愈来愈不耐烦。卵形那把用来开最上面的锁,楔石状那把开中间的锁。该死!他弄掉了一把,只得气呼呼地趴在地上,在那无可救药的万年尘垢之间摸索钥匙的下落。找到了。这把只有圆形把手的巨大钥匙开的是那个警察专用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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