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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世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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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父亲看,是吧?”乔治用灼灼的眼神盯着他看,接着笑了起来,但还是持续盯着他。“当父亲看。”他笑得更大声了,笑声疯狂而短促。

“你在笑什么?”奥伯龙问,不确定自己该不该一起笑,还是说他其实是被笑的对象?

“笑什么?”乔治笑得更厉害,“笑什么?不然你是要我怎样?哭吗?”他仰头大笑,露出白色的牙齿,笑得屋顶都要掀了。这时奥伯龙才忍不住加入,但还不敢太忘情,而当乔治发现奥伯龙也在笑时,他自己的笑声就减弱了。他继续咯咯笑,就像撞上防波堤之后的小小余波。“当父亲看,是吧。真奢侈。”他来到窗前,瞪着外面铁灰色的天空。他发出最后一声轻笑,把两手交握在背后,叹了一口气。“噢,她这女孩真不简单。我这种老骨头哪跟得上她的脚步。”他回过头看了看奥伯龙,“你知道她有个天命吗?”

“她说过。”

“是啊。”他的手在背后不断张开又握紧,“噢,看来她的天命里是没有我了。我没差。因为天命里还有个哥哥,还拿着一把刀,还有一个祖母和一个神经病妈妈……还有一些宝宝。”他沉默了一会儿。奥伯龙简直要为他流下眼泪。“老乔治,”乔治说,“大家都把宝宝丢给我。来啊,乔治,做点什么吧。把它炸了,把它送走。”他又笑了。“而有人感激我吗?天杀的当然有。你这狗娘养的,乔治,你毁了我的宝宝。”

他在说什么?他是不是因为悲伤过度而发疯了?失去西尔维就会变成这样吗,会这么可怕吗?一星期前他一定不会这么认为。他突然心头一凛,想起上次克劳德姑婆为他算命时曾预言他会遇上一位皮肤黝黑的女孩。这位黝黑的女孩会爱上他,但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优点;接着她会离开他,但也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错。那时他没把这当一回事,因为他只想抛开艾基伍德的一切、抛开所有的预言和秘密。此时他战栗地再次把它抛开。

“好啦,你知道状况吧,”乔治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小的笔记本,翻开来看了一下,“这个礼拜该你挤羊奶,对吧?”

“没错。”

“没错。”他收起笔记本,“嘿,听着。要不要给你一点建议?”

他不要,就如同他也不想要任何预言。但他还是站在那儿准备接受。乔治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然后看看房间。“把这地方整修整修吧,”他对奥伯龙眨了眨眼睛,“她喜欢舒适的房子。你知道吧?舒适漂亮。”他再次爆出一阵狂笑,笑声在他喉咙里咕咕作响。他从一个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珠宝首饰,交给奥伯龙,再从另一个口袋里抓出一大把零钱,同样交给了奥伯龙。“还有要保持整洁,”他说,“她认为我们白人大半时候都有点太脏乱。”他朝门口走去。“我点到为止。”他说,咯咯笑着离去。奥伯龙一手拿着珠宝、一手抓着零钱站在那儿,听见西尔维跟乔治在走廊上相遇,两人互相招呼亲吻、交换了一堆俏皮话。



人们常遇上一种状况:一时想不起来,

但绞尽脑汁之后就会想到……

正因如此,有些人会利用地名来回忆事物。

原因是人类很快就会从一步跳到下一步:

例如从牛奶到白色、从白色到空气、从空气到潮湿,

然后就会想起秋天,假设你试图想起的是秋天这个季节的话。

——亚里士多德,《灵魂论》

爱丽尔·霍克斯奎尔是当代最伟大的魔法师,而她也毫不谦虚地认为自己跟许多所谓的伟大古代魔法师旗鼓相当(她不时会跟他们对话)。她没有水晶球,而尽管她会使用古老的星空图,她却知道惯用的占星术是骗人把戏。除非逼不得已,否则她不屑使用各种咒语和占卜,她也不去发掘睡眠中的死者和他们的秘密。她只懂一门伟大艺术,除此之外她别无所需。她这项技艺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不需动用任何庸俗的道具,没有魔法书、没有魔杖、没有咒语。就算是跷着脚坐在火炉前、手里拿着热茶和吐司都可以进行(例如奥伯龙来到老秩序农场的那个阴雨的冬日午后,她就是这么进行的)。她只要有她的脑袋就够了:脑袋加上专注,还有一份连圣人和棋艺大师都会肃然起敬的能力——可以接受各种不可能性。

古代作家将之描述成“记忆之术”,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将与生俱来的自然记忆扩充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古人同意,排列严谨的鲜明图像最容易记忆。因此,为了建构一套强大的人工记忆,第一步就是选择一个“地点”(虽然在其他地方意见有分歧,但昆体良'5'等权威人士都同意这点):例如一座神殿,或一条有很多商家店面的街道,再不然就是一栋房子内部——只要有规律的分隔就行。这个“地方”被牢牢记在心里,因此记忆者可以在里头顺着走、逆着走,怎么走都行。下一步就是为自己想记住的东西创造一个鲜明的符号或图像——根据专家的说法,愈耸动、颜色愈鲜艳愈好:例如用一个被强暴的修女代表“亵渎”这概念,或用一个穿着披风、手持炸弹的人形代表“革命”。接着这些符号被放进记忆之屋的不同地点,门上、壁龛里、前庭、窗户上、衣柜里等地方,接着记忆者只需在他的记忆殿堂里随心所欲地走动,看他想记得的“概念”是什么,就把象征它的那个符号拿出来。当然了,想记得的东西愈多,所需的记忆之屋就愈大,通常到后来就不再是个真实的地点了,因为真实地点通常都太平凡且空间不够。最后它会变成一个想象的空间,记忆者想要它多大、多有变化都行。可以任意添加厢房(只要够熟练);建筑风格也可以随着记忆主题变化。这套系统甚至可以变得更精密,不仅记住概念,还透过复杂的符号来记住实质的字词,最后甚至是字母:因此只要把镰刀、石磨和钢锯从正确的心智角落里取出来组合在一起,就会立刻得到“上帝”这个词。这一整个过程复杂冗长无比,自从数据库问世后就大半遭人淘汰了。

记忆之术

但随着道行愈来愈高深,研习这项古老技艺最伟大的术士却在他们的记忆之屋里发现了一些古怪的事,而现代术士(其实只有一个,因为现代只有她一人称得上有技术,而且她拒绝传授)也基于自己的理由改善了这套系统,让它变得更复杂。

举个例子,他们发现那些表情生动的象征性人物一旦被放进自己的席位,就有可能在等待传唤的过程里产生微妙的变化。当你再次从那个代表“亵渎”的被强暴修女旁边走过时,也许会发现她的嘴角和眼神里出现了一抹原本没有的堕落气质,不整的衣衫则有点浪荡之感,仿佛是故意而不是被迫的:于是“亵渎”就变成了“伪善”,或至少多出了一点伪善的成分,因此她所象征的记忆就产生了一些可能具有启示性的变化。同时,随着记忆之屋不断扩大,也会产生一些建造者预料不到的交叉点与视野。当他出于需要建起一座新厢房时,它必得跟原本的房子相连,因此假如原本的房子里有一扇门、开出去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花园,此时就有可能突然被风吹开,让主人惊见一座全新的巨大展示室,里头塞满了刚装进去的记忆,但视线方向却是相反的,也就是说由后往前看——这也很有启示性,而且这个新房间说不定也是条捷径,通往那间冷冻屋(收藏着某个遥远冬天的记忆,但却被遗忘了)。

是的,遗忘:因为记忆之屋的另一项特征就是它的建造者也有可能在里头遗失东西,就像你在任何房子里都有可能掉东西(例如那团线球,你很确定自己不是把它跟邮票和胶带一起放在书桌抽屉里,就是跟钉锤和铁丝一起收在大厅的柜子里,但你到这两处去找时却找不到)。在普通或自然的记忆里,这类东西可能就这样消失了,你甚至不记得自己忘了它们。记忆之屋的优点就是你一定知道它在里面的某处。

因此爱丽尔·霍克斯奎尔在她记忆之屋最古老的阁楼里翻箱倒柜,寻找某件她已经忘记但确定还在那里的东西。

她重读了乔尔丹诺·布鲁诺一篇有关记忆艺术的著作,名叫《思想的影子》,那是篇大部头的论文,讨论至高艺术里使用的象征、印记和符号。她那本第一次印刷的书的书眉上写有工整的斜体字,常能让人豁然开朗,但却更常令人困惑。某一页上,布鲁诺阐述可以根据不同的目的使用各种不同的符号顺序,结果这位评论者写道:“就像ye这种状态,ye的纸牌,R。C。的归来是iiiij人物、地点、对象等等的,图徽或纸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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