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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世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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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嗯哼。”她再次露出惊奇之色,仿佛之前从没想过这种事,“你觉得是个秘密?噢,噢,说不定正是呢……老天,他们走得真快,对吧?”

奥伯龙宣告放弃。这位老妇人的手重重压在他肩上。远方的路缓缓攀升又落下,高耸的树木框着一片银绿色的景致。树木似乎往中间倾斜,树枝如手一般伸出来,向行人招摇展示后方的风景。奥伯龙和克劳德姑婆望着其他人走上顶巅、从入口处进入那个地方,进入阳光下,环顾四周,然后继续往下走,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外。

山丘与溪谷

“我还是小姐的时候,”妈迪说,“我们一天到晚来回跑。”他们野餐的那张格子桌巾原本是铺在阳光下,但现在已经落到了一棵巨大枫树的阴影里。火腿、炸鸡和巧克力蛋糕都已所剩无几,两个空酒瓶倒在旁边,第三瓶也快喝光了。一大群黑飞蚁刚抵达田野边缘,正互相传递讯息:走运了。

“希尔和岱尔家的人,”妈迪说,“向来跟大城有关联。我母亲姓希尔,你知道吧。”她对史墨基说,史墨基确实知道。“噢,三十年代有趣极了,坐火车进城、吃饭、拜访我们希尔家的表亲。不过希尔家人并不是一直都住在大城里……”

“那些希尔家的人,”索菲说,把一顶草帽盖在脸上抵挡热烈的阳光,“是不是就是现在还住在高地的那些?”

“那是其中一支,”妈迪说,“我们这边的希尔家人跟高地的希尔家人向来没什么往来。事情是……”

“说来话长。”医生说。他对着阳光举起酒杯,看着阳光在杯中闪闪发亮(他向来坚持野餐也要使用真正的玻璃杯和银制餐具,因为在户外使用这些豪华器皿能让野餐显得像是一场盛宴)。“最后是高地的希尔家人占尽便宜。”

“不是这样,”妈迪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是哪个故事?”

“有只小鸟告诉了我。”医生咯咯笑着说,自得其乐。他伸直身子,背靠着枫树,拉下那顶几乎跟他自己一样老的巴拿马帽,准备小憩一下。随着耳朵愈来愈聋,妈迪近几年来聊起的旧事已经愈来愈冗长、琐碎、重复,但她从来不介意被批评,径自说下去。

“大城里的希尔家人,”她对着大家说,“真的很有气派。当然啦,那时候有一两个用人不算什么,但他们可是佣仆成群。都是些很棒的爱尔兰女孩。都叫玛丽啦、布里奇特啦、凯瑟琳什么的。他们有一大堆很传奇的故事。好吧。大城的希尔家族慢慢凋零了。有些人跑到了西部落基山脉那边去。只有一个跟诺拉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嫁给了一位汤斯先生,留了下来。那是场很棒的婚礼。那是我第一次在婚礼上哭。她不漂亮,也不是什么青春玉女,而且已经有一个跟前夫生的女儿,那人叫什么来着,已经死了。总之这位汤斯先生呢(他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可真是个金龟婿,天啊!这年头已经不能说这种话了,对吧!然后所有那些女佣全部穿着硬挺的衣服排排站,恭喜啊小姐,恭喜。她的家人都为她感到高兴……”

“一整个希尔家族,”史墨基说,“都乐得手舞足蹈。”

“……后来就是他们的女儿,或者应该说是她那个女儿,菲莉斯,在我结婚那时候认识了斯坦利·毛斯,我的家族和那个家族就是这样间接连上关系的。菲莉斯。她母亲是希尔家的人。她就是乔治和弗朗兹的母亲。”

“‘山峦历经了分娩之痛,结果生出一只可笑的小老鼠。’'4'”史墨基自言自语。

妈迪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当然啦,那个时代的爱尔兰穷得不得了……”

“爱尔兰?”医生抬起头,“怎么跑到爱尔兰了?”

“其中一个女孩,好像是布里奇特吧,”妈迪转向她先生,“ 是布里奇特还是玛丽?后来嫁给了鳏夫杰克·希尔。好吧,他前妻……”

史墨基悄悄溜走。医生和克劳德姑婆也都没在认真听,但只要他们或多或少摆出倾听的姿态,妈迪就不会注意到史墨基不见了。奥伯龙盘腿坐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手里不断抛接着一只苹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史墨基发现他似乎总是这样)。他看着史墨基,目光炯炯,因此史墨基猜测他是不是打算把苹果扔向他。史墨基露出微笑,想出了一个可以开的玩笑,但由于奥伯龙的表情丝毫没变,因此他决定作罢,站起身来再换个位置。(其实奥伯龙根本不是在看他,因为莱拉克坐在奥伯龙和史墨基中间,挡住了史墨基,而奥伯龙其实是看着莱拉克的脸:她脸上有个奇怪的表情,除了“悲伤”以外他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但他猜不透莱拉克这样是什么意思。)

史墨基在黛莉·艾丽斯身旁坐下。她躺在地上,头枕着地面一块突起处,双手交握在吃得饱饱的肚子上。史墨基摘了一根莎草穗,把它从嘎吱作响的新荚里取出来咬了一口,味道有点甜。“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他说。

“什么事。”她没睁开惺忪的眼睛。

“我们结婚那天,”他说,“你记得吗?”

“嗯哼。”她微笑。

“那时我们到处跟人见面、打招呼。他们给了我们一些礼物。”

“嗯哼。”

“当中很多人送我们礼物时都说了‘谢谢’。”他看见青绿色的莎草穗子随着他说话的节奏上下跳动,“我猜不透的是,为什么是他们跟我们说‘谢谢’,而不是我们跟他们说‘谢谢’。”

“我们道谢了啊。”

“但他们干吗道谢?我是这个意思。”

“这个嘛。”她思考了一下。这些年来他问的问题实在太少了,因此他一旦发问,她就要苦苦思索该如何回答才不会让他陷入忧虑。倒不是说他有忧虑倾向。她常揣测他为何从来不担忧。“因为,”她说,“这桩婚事算是安排好的。”

“是吗?所以呢?”

“呃,他们很高兴你真的来了。答应好的事真的实现了。”

“哦。”

“这样一切就会按照原定计划发展了。毕竟你又不是非来不可。”她握住他的手,“你不是非来不可的。”

“我倒不这么认为。”史墨基说。他思考了一下。“他们为何这么介意承诺的事?倘若承诺的对象是你。”

“哦,你知道的。他们很多都是亲戚,算是吧。其实是家族的一部分,虽然不可明讲。我的意思是,他们是爸爸的同父异母兄弟姊妹,再不然就是他们的孩子。或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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