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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世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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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藏着迷你扩音器,能放大他的声音,很昂贵但不大合用。他长裤底下穿的是及膝长靴。”

他们消化着这些信息。

“他的个性呢?”其中一人问。

“很可鄙。”

“举止呢?”

“这个嘛……”

“他的野心呢?”

她有一片刻答不上来,但这些有权有势、在吵桥棍棒与枪支俱乐部的掩护下集结起来的银行家、委员会主席、官僚全权代表和退休将领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答案。这个敏感、任性、逐渐衰老的共和国正历经一场堪称永久性的社会与经济大萧条。身为共和国的秘密守护者,这群人对任何有魅力的人物、传道者、士兵、探险家、思想家或恶棍都极度关切。霍克斯奎尔很清楚自己的建议已经铲除了不止一个这样的人物。“他没兴趣当总统。”她说。

其中一个会员发出声音,背后的含意是:他若没兴趣当总统,那他其他的野心就没什么好紧张的了;而倘若他有意,那他就会变得无助,因为多年以来,那些虚位总统的任期向来是这个俱乐部唯一关切的事,不论人民或总统怎么想。那是个从喉咙里发出来的简短声音。

“很难精确描述,”霍克斯奎尔说,“一方面,他这么自以为重要似乎很可笑,而且他的目标太过远大,简直像是上帝的目标,完全不必当一回事。另一方面呢……他常号称自己‘出现在纸牌里’,而且经常流露一种暗藏天大秘密似的表情。这种口号很老掉牙,然而不知为何(我恐怕说不出为什么),我觉得他所言属实,他确实在纸牌里,在某副纸牌里,只是我不知道是哪一副。”她环视缓缓点头的听众,为自己令他们困惑感到有点抱歉,但她自己也很困惑。她曾假扮成记者跟罗素·艾根布里克一起旅行了几个星期,在旅馆里和飞机上与他共处(艾根布里克那些一脸凶相的追随者轻轻松松就看穿了她的伪装,但却看不穿任何更深层的东西)。但比起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且笑出声来的时候,她现在反而更难针对他的个案提出建议。

她手按着太阳穴,小心翼翼地穿越非常整齐的新厢房。这是她几星期前才为她的记忆之屋添上的新侧翼,用来容纳她对罗素·艾根布里克的调查资料。她知道他本人应该要出现在哪个转角、哪个楼梯口、哪些交叉点。但他却不愿现身。她可以在普通记忆或“自然记忆”里唤起他。她可以看见他坐在当地火车上一扇满是雨水的车窗前,滔滔不绝地说话、红色的胡子抖来抖去、眉毛像腹语演员的傀儡般忽而扬起忽而放下。她可以看见他在心荡神驰的广大听众面前高谈阔论,眼中带有真泪,也从听众那儿博得了真正的爱慕。她可以看见他又结束了一场没完没了的演讲,赶往另一场女性俱乐部的聚会,把蓝色的咖啡杯盘组放在膝盖上摇得咔啦咔啦作响,而他面容严峻的门徒则分散在他周围,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杯盘和蛋糕。讲师,他们坚持这么称呼他。他们总会早一步抵达,安排讲师出场的事。讲师要站在这里。这房间只有讲师能使用。必须有车接送讲师。坐在后方听演讲时,他们的眼睛从来不曾泛起泪光,脸孔总是跟他们穿着黑袜子的脚踝一样平静而毫无表情。这一切画面都是得自自然记忆,还有在她的记忆之屋里巧妙建造的一个智慧之堂,一切都应该在这里凝聚出某种微妙的新意义。她预期自己能拐过一个大理石转角就发现他在那里,落在视野中央,突然现身、突然暴露身份,而她会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先前并不晓得自己知道。运作方式应该是这样才对,向来都是这样。但现在俱乐部的人正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地等着她表态。出现在列柱间和瞭望台上的却只有那些衣着整齐的门徒,每个人都拿着一个供她辨识身份的东西:火车票根、高尔夫球棍、紫色油印纸、尸体。“他们”是够清晰了,但“他”却不愿现身。然而是的,整个厢房都是他,毋庸置疑;而且很冷,意味深长。

“那些演讲呢?”一个会员说,打断了她的调查。

她冷冷地看着他。“老天爷,”她说,“全部的演讲内容你们都有了。这种事难道还要交给我?你不识字吗?”她顿了一下,猜不透她这份轻蔑是否只是为了掩盖自己无法完成调查的事实。“当他说话时,”她的语气和蔼了些,“他们都会倾听。至于他说些什么你们都知道。那种为了触动每个人的心而设计的古老方程式。希望,一份无穷的希望。常识,或者堪称常识的东西。可以让人放松的风趣机智。他能催泪,但很多人都能。我认为……”这是她所能想到最接近的定义,但其实还差很远:“我认为他要不就是比不上人类,要不就是超越人类。我认为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地形。”

“我懂。”一个会员说道,拂了拂泛着珍珠光泽的灰胡子,它跟他的领带颜色一样。

“你不懂,”霍克斯奎尔说,“因为连我都不懂。”

“把他解决掉吧。”另一人说。

“但他散播的讯息,”另一个会员从他饱满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纸,“我们并不反对。稳定。警觉。接受。爱。”

“爱是吧。”另一人说,“任何东西都会堕落。已经没什么可行的了,什么东西都会擦枪走火。”他声音因绝望而颤抖。“世上没有比爱更强烈的力量了。”他爆出古怪的啜泣。

“霍克斯奎尔,”有人平静地说,“边桌上是不是有醒酒瓶呢?”

“其中一个是玻璃的,装有白兰地。”霍克斯奎尔说,“另一个不是玻璃,里面装黑麦酒。”

他们用一杯白兰地安抚这位会员,然后宣布会议结束,无限期延期。霍克斯奎尔将继续执行任务,而新业务也还没解决。他们离开了她家。自从他们暗中支撑的这个社会开始病态地枯萎崩解以来,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困惑过。

想象的天空

送走客人后,霍克斯奎尔的仆人站在大厅里,忧郁地望着从门上那块玻璃透进来的微光,苍白的黎明似乎已经到来。她暗暗抱怨自己的处境、自己的屈从,这种夜半的短暂意识几乎比完全没有意识还糟。那灰色的曙光持续增强,似乎让那一动不动的仆人变了色,灵活的眼神也因此消失。她举起一只手,是埃及人那种祝福或告别的手势;双唇紧紧闭上。当霍克斯奎尔在上楼途中从她身边走过时,天已经亮了,而这位石女(霍克斯奎尔都这么称呼这尊古老的雕像)已再次变回了大理石。

在狭长高耸的屋子里,霍克斯奎尔爬上了四段楼梯(这样的每日运动能让她强健的心脏持续跳动到很老很老),来到顶楼的一扇小门前。楼梯在这儿突然变窄然后停止。她可以听见门后庞大机械稳稳运转的声音,沉重的砝码一英寸一英寸往下落、擒纵装置发出空洞的咔嚓声。她的心灵已经受到安抚。她打开门。彩色的微弱日光从里头倾泻而出,各个球体所发出来的声响也变得清楚,像轻风吹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所发出的咔啦声。她瞄了瞄自己正方形的旧腕表,弯身进入房间。

买下这栋都市宅邸前,霍克斯奎尔就已经知道它配有一座“宇宙光学仪”或“世界剧场”,像这样完整且多少还能运转的正品,全世界只有三台。想到她的房子顶上有这样一座铁打的巨大法宝可以呈现出她心灵的星空,她就觉得十分有趣。但她却没想到它竟是如此美丽又实用;启动之后,她就以思考已久的方法对它做了一些调整。她对宇宙光学仪的设计者所知不多,因此不知道他设计这东西是为了何种用途(八成只是为了娱乐)。但她补足了他不知道的东西,因此现在她弯身穿过那扇小小的门时,不只是进入一个细密复杂、运转精准、由彩色玻璃和锻铁打造的宇宙。事实上,当她踏入时,还能呈现出世界年代表上的实时时刻。

老实说,尽管霍克斯奎尔已针对这个宇宙光学仪进行了修正,让它能准确呈现出外面真实天空的状态,但它还是不够精准。打造者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让这么大一台靠嵌齿和齿轮运转的机器,呈现出宇宙在黄道带上缓慢的后退,也就是所谓的“分点岁差”——这场浩大旅程,难以想象地漫长,必须再过两万年,春分点才会再次对上白羊座的第一度:为了方便,传统占星学都把这个点视为固定的,因此刚买下她这宇宙光学仪时,霍克斯奎尔发现它也是固定的。不,时光的真实写照就是变动不已的星空本身,其完美的影像都存在爱丽尔·霍克斯奎尔强大的意识中。她很清楚时间:她周围这具机器终究只是个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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