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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荣秋梗着脖子道:“我和你才不是……”他咬着牙,硬是把一丘之貉憋了回去,僵硬地说:“我不好此道!”
黄三爷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根雪茄,他的保镖立刻来替他点上火。黄三爷抽了两口,慢吞吞道:“既然茂实这么说,我是相信茂实的人品的。这样吧,既然来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我派人到海棠大酒店去定位置,我好久不见你,一腔衷肠要跟你说道说道。”
叶荣秋硬邦邦地说:“多谢三爷好意,我与家人有约,不便奉陪。”
黄三爷挑眉,弹弹手里的烟灰,笑道:“也好。那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叶荣秋一惊,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让自己走了。但是黄三爷坐在那不看他了。他犹豫了一下,向冯甄走了两步,立刻被人拦了下来。黄三爷笑笑说:“我还有些话要问你的这位朋友,问完了我自会请人送他回去。”
叶荣秋的心一沉:黄三爷并不打算放人。
众人僵持了半分钟的时间后,黄三爷突然长叹一声,叫叶荣秋的心又是一紧。黄三爷一脸惋惜地看着叶荣秋:“茂实啊!我对你一片真情,你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叫我好是伤心。我虽比别人多了些本事,但心也是肉长的,自打我看上你,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我那些手下都说我这些时日来看着憔悴了。”
叶荣秋在心里啐了一声,倒恨不得黄三爷真能忧劳而死,才叫人安心。
黄三爷接着道:“医生给我看了,说我这是心病,药治不好。还得从根上治。你对我呢,又总是这么冷漠,我叫你陪我吃顿饭,你也三推四推,见了我恨不得能掉头就跑,我真是心寒。这么下去对谁都不好,为了我的身体,我也不能再强撑了。这样吧,”他竖起两根手指,“我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从现在到过年,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你要是还是觉得不成呢,我也就放弃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再不来烦你。你要觉得成呢……那我绝不亏待了你!”
叶荣秋全没有觉得轻松,却因为他的话心沉到了谷底:黄三爷会放弃?不会的,他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放弃过。他这是在给自己最后通牒,他已经等不及了,他恐怕会用这两个月的时间把自己逼上绝路,逼得自己不得不向他低头……
第五章
叶荣秋没能把冯甄带走,也没能跟黄三爷来个玉石俱焚,垂头丧气地回去了。他坐着黄包车到了家门口,一下车,看到黑狗还在后面跟着,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以为冯甄会被抓都是因为黑狗,于是走到黑狗跟前,眼里冒着火说:“你这种人,到底为什么活着?”
黑狗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叶荣秋怒火烧心,盯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睛恶毒地诅咒道:“我巴不得你快一点去死,人渣。”
黑狗微微皱了下眉头,什么都没说。
叶荣秋回到家里,他的大哥叶华春就迎了上来,紧张地围着他检查:“小秋,你没事吧?”
叶荣秋疲惫地摇了摇头。
叶华春道:“我在店里收到了你派人送来的消息,就立刻赶回来了。你刚才去见黄三了?他为难你了吗?”
叶荣秋说:“还好。”
叶荣秋是家里的幺子,属于老来子,他上头还有一位哥哥一位姐姐,姐姐比他大十五岁,哥哥比他大十二岁,因此他一出生就是倍受宠爱的,这才养成了他现在的个性。叶华春了解自己的弟弟,他生怕再这样下去叶荣秋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因此道:“小秋,我已经跟父亲商量过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你先暂时离开重庆一段时间避一避,我派人送你去武汉。等事情过去了,再接你回来”
叶荣秋吃了一惊:“离开重庆?”
叶华春说:“你去武汉找书娟吧。”
周书娟是叶荣秋的未婚妻。叶家和周家是世交,两家人家在小时候就给两个孩子定了娃娃亲,叶荣秋和周书娟一起青梅竹马的生活过一阵,后来周家因为生意的缘故举家迁到了武汉,但两人的亲事并没有作废,周家逢年过节还会带着周书娟回到重庆,让两人培养感情。周书娟今年十八岁了,而今正在武汉念大学。其实去年两家就已催着两人把婚事结了,但是两个孩子不愿意,都借故拖延时间。周书娟说自己想先把书念完,而叶荣秋说自己也还没做好准备。其实按照旧思想,这两个人的年纪都该当爹妈了,可是他们是受了新潮教育的,总觉得自己年纪还轻,不该就此被旧式生活套牢,还应继续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
再者,叶荣秋觉得自己对书娟并没有爱情,他只把书娟当成妹妹来看待。也许是叶二少爷从小都活得太自我,其实他并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也曾对几人产生过好感,但只要对方稍有不合他意的举动,这份好感便会立即烟消云散。譬如他中学时曾险些和校长的女儿传出一段佳话,但只因他无意间撞见校长的女儿在无人的教室里抠挖鼻屎,从此以后他再没正眼看过对方;再譬如他大学时和诗歌社的副社长几成佳偶,却因有一回对方和他说话时忘记清理牙齿上的菜叶,他从此再没和那可怜的姑娘说过话。可他越是这样的性子,就越不愿意屈就,还是觉得自己应当找一个完美的灵魂伴侣,而不能随随便便因为父母之命就虚度了一生。
现在,他有时候被黄三爷逼急了,也会想着赶紧娶书娟过门让她当自己的挡箭牌,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拖书娟下水,最后他也没把自己正遭的罪告诉书娟。他知道这次如果去武汉投奔周家,也许就不能再推脱婚事了,黄三爷那里是炼狱,和不爱的女人结婚也是火海,叶荣秋其实哪边都不愿意。他考虑再三以后,对叶华春说:“过一阵再说吧,我要是走了,只怕黄三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我再想想法子,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把他打发了。”
叶华春了解弟弟的性子,也没法多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那我再多派几个人保护你。”
叶荣秋问叶华春:“父亲回来了吗?”
叶华春摇头:“没有,他今天早上去外地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他联系到了一个大客户,如果这次的生意能够谈成,我叶家布庄的生意就有救。”顿了顿,愤愤道,“如果我们能把生意做好,回到十几年前的地位,哪里还会被黄三那个流氓欺负?真是老天不开眼!”
叶荣秋苦笑:“如果老天还有眼睛,黄三就不会混到今天的位置了。”
叶荣秋坐立难安地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就起来了,穿好西装打好领带,准备出门。叶荣秋生平不爱求人,可他如今是别无他法了,决定去找重庆所有他有些交情并且认为对方帮得上忙的人物,去黄三爷面前说说情,让黄三爷放了冯甄,更放过他。但是他有些头疼每天守在他家门口的那条狗,也不知怎么才能把黑狗给打发了。
然而当叶荣秋站到窗口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今天黑狗没有来。
此时此刻,黑狗在黄三爷的老巢里。
黑狗走到柴房门口,柴房外有两个小弟守着,见了他,都殷勤地凑上去:“黑狗哥,你咋来啦。”
黑狗问他们:“姓冯的关在这里面?”
小弟答道:“是啊。”
于是黑狗就拨开他们往柴房里走,那两人面面相觑,可是黑狗是黄三爷面前的红人,他们谁也不敢拦。黑狗进了柴房,就看见冯甄被捆着手脚丢在角落里,脸色蜡黄,看起来精神很糟糕。
黑狗走到冯甄面前,冯甄哭丧着脸哀求道:“你们放了我吧,我和茂实真的没有什么。”
黑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不是去给日本人当靶子练手了吗?为什么会被抓过来?”
冯甄苦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早上我一出门,就被人当头一棒打晕了,醒过来就被绑到了这里。我求你放了我吧,我的理想还没有实现,我不想死在这种鬼地方。你放我走,我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和茂实见面了。求求你。”
“理想。”黑狗轻轻重复了这两个字。然后他取出一把折叠刀,向冯甄刺了过去。昨天黑狗切人手指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冯甄吓得闭上眼睛大叫起来,但是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手脚一松:黑狗把他身上的绳子割断了。
黑狗收起刀,盯着他冷笑:“日本人手里的刀可比我这把长得多。”
冯甄赧然。
黑狗把冯甄从地上扯起来,冯甄被捆了太久,手脚都麻了,走路跌跌撞撞的,黑狗索性架起他往外走。他们走出柴房,外面看守的两个人看见冯甄把人带出来,都吃了一惊,黑狗面无表情地说:“我带他去见三爷。”那两人以为是黄三爷要见人,便不敢阻拦,任由他们走了。
黑狗架着冯甄一路闯进内堂里,黄三爷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