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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
叶荣秋点头:“我会的。”
邱进步轻声咳嗽了两下,吃力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等你回来,团长也在等着你。我们都需要你。”
叶荣秋怔了一下。他们……需要他?
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黄暮也跟他说过好几次。兵工厂离不开他,战士们需要他制造修理的武器。听久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今天听邱进步说出这句话,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很有感触。
叶荣秋不再说话,开始望着前方的河流发呆。
他已经很久没来过河边了,水流的翻滚让他觉得很熟悉,过去的五年里他一旦心情低落或是紧张难受,他就跑到河边发呆,看着或湍急或缓慢的流水,他总是会盼望着这股流水能将黑狗冲到他的身边,替他解决困难。黑狗没有被水流带来,他就自己回去面对,他要坚持到黑狗回来。
而现在,黑狗已经回来了。他如今再看这流淌的河水,心情就变得不一样了。现在他知道,这河水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并不是现在才知道,其实从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知道,只是心里不愿意承认罢了。他一直觉得老天对他不公平,让他生在这乱世之中,幼年丧母,家道中落,被迫和亲人离散,又在战乱中和自己的爱人分别……那时候他真的是全心全意依靠着黑狗,黑狗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再失去黑狗,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顾修戈将他赶鸭子上架,让他接触兵器,让他掌握械修这门手艺,可他心里始终觉得自己是被迫的;后来在黄暮的帮助他一步步开办了械修厂、兵工厂,这其中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他回忆起来都觉得茫然和不可思议,好像一步步都是这个时代的潮水推着他前进,他在悲痛之余必须要做点什么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于是就走到了今天。
原来,他已经做了那么多的事吗?
其实他的心态早就和五年前不同了,只是他自己并没有很清晰的意识到。他的确失去了很多,但失去是因为他曾经拥有过,这世上有更多的人也许一出生就失去了父母,也从未得到过富裕,没找到相知相守的爱人……但是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无论上天是否曾经给予了什么,又或是夺走了什么,如果自己能够为了一个目标去奋斗的话,就能够得到回报,或是将失去的夺回来。
如今的他能够为抗战事业做出贡献,成为一个被需要的人,是因为这五年来他的付出和努力,他想要让他的国家恢复安宁和平,他想要驱逐侵略者,想要让自己的亲人朋友能过上安逸的日子。而他能够在武昌找到黑狗,固然也有机缘巧合,也是因为这五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只要抓住任何一点线索他就会去寻找。假若他早早放弃回了重庆,或是做了流落的难民,现在的他大约还是一无所有的。
叶荣秋突然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放弃的。”
邱进步一愣,抬起头看向叶荣秋的侧脸。阳光洒在叶荣秋的半张脸上,叶荣秋微笑着,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前方,就好像……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很快船就靠岸停下了,众人把邱进步和李七八送进村庄里,村里跟共党有接触的老百姓收容了两名伤员,答应会照顾他们,等到其他共党前来接人。
安置好伤员,船就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们加急赶路;一路上都没有休息;当天晚上就到了鄂城附近。在战区他们不敢随意进城,城镇都被日军把守;于是他们把船停到芦苇荡附近,然后上岸休息。
临睡之前;他们讨论着明天的行动。
附近都是日占区,国军运送枪火也不敢光明正大;根据线报,明天他们会乔装成一队渔民从水路渡河;因此人不会太多。但是人再少,也肯定比叶荣秋他们人多,叶荣秋他们即使算上郑家兄弟这两个船夫也才六个人。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他们能够抢下这批枪火占为己有;不过如此在此地发生交战;一定会惊动附近的日军。他们不想跟国军发生正面冲突,情报也十分有限,一切都要等明天见机行事,任务非常困难。
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小赵都愁眉苦脸的。小赵说:“有枪火,为什么不拿去打鬼子,也免得我们费那么大功夫。”
叶荣秋说:“人心不齐。”其实他自己也是能够理解驻守在鄂南的川军。川军不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地位虽说比当年顾修戈的队伍好的多,但也是爹不亲娘不爱。在抗战初期,部分国军,尤其是地方部队,打鬼子还是十分尽心尽力的,毕竟被日本人占领的都是自己的家乡。
然而时间久了,大家发现把鬼子赶出去不是一两天的事,甚至不是一两年的事,好好打鬼子的队伍早已打得全军覆没,多少军队连番号都不存在了,剩下的那些人心态自然就不同了。别说国共打仗了,就是国民党内部各个派系都各自为伍甚至争得不可开交,打鬼子不是国家大事,反倒成了自己的事,兵打完了,粮吃完了,就什么也没了,就连驻扎在几里外的“友军”都不会对你伸出援手。想要生存下去,就只有保全自己的实力。再加上上面的指示,有些将领只愿意把精力放在剿“匪”上,却刻意避开日本人的锋芒。
叶荣秋现在说人心不齐,不是一句痛心疾首的指责,而是一句叹息。当年的他,又如何不是这样的心思?别人去前线保家卫国送死,他却只想保全自己的小家。不是逼到自己头上,又有几个人有如此伟大的情怀?叶荣秋固然希望像顾修戈这样的将领能少死几个,可若不是他们都战死了,只怕今时今日中国的形势会更加的艰难。
周书娟走过来:“早点休息吧,你身体还没养好。”
叶荣秋点了点头,躺在草地上睡下了。
七月的鄂南天气十分闷热潮湿,草地里都是虫,他躺着,能听见树上的蝉鸣声,能听见林间的鸟叫声,还有青草在风的吹拂下摩挲的沙沙声。然而就是这些声音,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安静极了。
在这样的安静之下,他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在阳光下的青山上,他悠然自得地往山上走去。他突然看见黑狗站在前方的山坡上,于是他快乐地朝着黑狗跑去。黑狗向他伸出手,离他那么近,似乎他只要伸出自己的手就能碰到。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伸了出去,却差了那么一些。他便继续向上走,却还是差了那么一些。他全心全意地朝着那只伸向他的手靠拢,阳光照得他很暖和,即使永远只差那么一步,他却全然没想到要放弃。
是啊,近在眼前了呢。
清晨,他被小赵叫醒了。
周书娟分发了一些干粮和水,然后他们就潜藏在芦苇丛里安静地等待。
上午十点左右,他们看见一支船队缓缓从前方驶来。
郑水问周书娟:“是他们吗?”
周书娟眯着眼仔细观察。对方来了两条船,两条船上人都不多,加起来总共也就十来二十个人。看打扮,像是普通的百姓,不过没有人会在日占区穿着军装行动,以此并不能说明什么。
小赵突然凑上来,激动道:“我看到老郭头了,是他们,情报果然没有错!”
小赵的视力是最好的,他往第二艘船上的指了指,叶荣秋他们就看见了站在船舷上的一个老头,看身影,好像真的是老郭头。
郑水问道:“现在怎么办?”
周书娟沉吟不语。国军运送枪火的人不多,因为他们也要避开日本人的耳目,就只有铤而走险。可即使不多,人数也是他们的四倍,硬拼是不可能的,只能智取。
周书娟突然拉过郑水郑鱼两兄弟,对着他们如此这般耳语了一番。
不一会儿,他们的船从芦苇荡里开了出去,向着远处来的两条船靠拢。
对方察觉有人靠近,立刻开始交头接耳,警惕地打量着船上的人。郑水不紧不慢地掌着船,叶荣秋和周书娟坐在船上整理着渔网,看上去就像真正的渔民一般。
“嘿,以前没见过,你们是哪个村的?”郑水朝着对面喊话。
对面的人面面相觑,一个回道:“金沙的。”
郑水一边划着船向他们靠近,一边问道:“打渔的?”
那些人见郑郑水等人靠近,都摆出了警惕的姿态。其中有几个人手往腰里塞,像是要那什么东西,这时候老郭头向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冷静,然后站到船舷上笑道:“是打渔的。几位兄弟呢?”
郑水说:“我们是送货的。”
谈话间,两艘船只靠得越来越近了,老郭头他们那两艘船的船夫有意把船往边上划,但郑水不依不饶地打着水向他们靠近。
郑水问道:“你们今天收获好不好啊?”
老郭头已经有些不悦,打哈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