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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工作方法。”他终于又说了一句。说完这句,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配跟苏晓敏谈什么人生和理想,更不配跟她保持那层微妙的关系了。
罗维平很伤心,他甚至有点瞧不起自己,但是没办法,他不可能把什么顾虑都抛开,一门心思去呵护苏晓敏。他更怕程副省长会抓住他跟苏晓敏这层关系,无端地给他找出一些事来。
男女关系现在虽说不是什么问题,但在特殊时候,它还真是大问题,罗维平必须得小心翼翼。
瞿书杨见罗维平不说话,也没急着再说什么,他今天是来撞撞运气的,如果罗维平是个男人,就该义无反顾去帮自己的老婆,如果他胆怯,就证明自己老婆瞎了眼。
半天,罗维平缓缓坐下,冲瞿书杨说:“谁也帮不了她,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小人,你们都是小人!”瞿书杨终于愤怒了,连着喝了三杯酒,本来想好好教训一下罗维平的,最后一想算了,跟这种人费口舌,不是他瞿书杨的性格。他嘲笑了一句:“就你这样子,也配追我老婆,好好当你的官去吧。”说完,扔下罗维平,连夜去找研究生杨妮。
杨妮曾经说过,如果苏晓敏有什么事,她可以帮忙。
苏晓敏倒也没什么事,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决定:她要妥协了!
逼她做出决定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谢芬芳找了她,告诉她一件非常搞笑而又十分滑稽的事。另一个,她脸红得说不出口。
程副省长参观完老街的第二个晚上,苏晓敏闷在屋子里看一份报告,白天的活动她没参加,向健江见她情绪不佳,说:“要不这两天你就不陪了,全省物价工作会议马上就要召开,你跟物价局的同志们一道,把会议准备一下,到时候不要措手不及。”苏晓敏心里巴不得这样,嘴上却说:“不陪能说得过去,我可不想再犯愚蠢错误。”向健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但并不做过多解释,笑着道:“没那么严重,副省长如果问起来,我就说你在准备现场会,这也是大事嘛。”
物价工作会议定在东江召开,要说,这也是目前的紧迫工作之一。苏晓敏欣然接受,程副省长这趟来,她陪得有点痛苦,也有点乏味。
谢芬芳是晚上十点来的,风风火火,把门敲得海响。苏晓敏以为着火了,开门一看是她,眉头一皱道:“打砸抢啊,半夜三更的?!”
“比这还严重。”谢芬芳边说边往里面挤,生怕苏晓敏不让她进门。进了屋子,目光四下一瞅,还钻卧室里看了看,道:“屋里没人吧?”
“你屋里才有人呢。”苏晓敏以为她在查岗,生气道。
“我没那意思,我是怕隔墙有耳。”
“地下党啊你,半夜三更搞什么鬼。”苏晓敏给谢芬芳沏了茶,想去卧室换衣服,一想来的也是女人,没必要搞那么正经,就把身子软在了沙发上。
“你还甭说,今天我真的是地下党,专程给你送情报来了。”
“什么意思?”
“我公公叛变了。”谢芬芳说着话,身子一软,疲惫而又沮丧地倒在了另一张沙发上。
“叛变?”苏晓敏一愕,身子往起坐了坐,目光瞪住谢芬芳。
“他让程副省长招安了,这阵他们还在谈条件呢,我心里急,偷着跑出来跟你通风报信。”
谢芬芳没有说谎,这天下午的宴请,程副省长特意通知向健江,要荣怀山也参加。说好久没见老革命了,有点想他。向健江立刻就让市委的同志去请荣怀山,荣怀山一开始还推辞着不肯来,说市委政府搞接待,他一个人大主任跑来凑什么热闹?市委的同志只好让向健江给他打电话,等把电话接完,荣怀山就精神抖搂喜笑颜开了。他换了件衬衫,穿上那条欧洲考察时穿过的米色休闲裤,精神矍铄地往外走。宴会气氛热烈,程副省长跟荣怀山说了不少话,也碰了不少酒。程副省长还特意提起一件事,是他在东江下面一个县当副县长时经历过的,有次发洪水,他带着县上的干部在堤坝上指挥抢险,结果一个浪打来,他被卷进江中,是荣怀山带着基干民兵奋力将他救上岸的。
“老领导啊,要说我这条命,还是你捡的。”程副省长再次端起酒杯,要给荣怀山敬。荣怀山赶忙起身:“不敢不敢,省长言重了,是省长命大福大造化大。”说着,一仰脖子,主动将一杯酒干了。
两人在饭桌上没谈过瘾,程副省长提议,到荣怀山府上小叙。荣怀山受宠若惊道:“省长能屈尊到寒舍,是我大福啊,我这就准备。”程副省长笑道:“你老革命的家里,还要什么准备,听说你藏有好茶,今天我可要讨一杯喝哟。”
就这么着,一行人来到了荣怀山家中,快进院子的时候,秘书长罗维平站在了院门左边,向健江站在了院门右边,像两个门童似地把住了门,荣怀山躬请程副省长进院后,其他人的步子便止在了院外。后来起风了,罗维平跟向健江商量了一下,说这么多人站这里,不雅,让群众看见也不好说,于是就领着大家去喝茶,这边交给了陈志安和唐天忆。
“他让公公去省里,说省里差不多定了,到省人大担任秘书长。”谢芬芳说,脸上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苏晓敏长长哦了一声,真是没想到,程副省长还有这一着。看来,他是把哪方面的问题都考虑到了,荣怀山如果到不了省上,再干一年就得退下来,政治生命便宣告结束。去了省上就不一样,虽说是秘书长,级别还是地级,但一只脚已跨进省领导的门槛了,运气好,干一年半载,升到副主任的位子上也有可能。而且,荣怀山又能多干五年,对一个眼看就要退下去的老领导来说,这是何等大的诱惑啊。
“我公公这人,也真是贱,人家一许愿,立马就变得小狗一样摇起尾巴来。”谢芬芳仍然在愤愤不平地说着。
苏晓敏宽容地一笑,她算是领教到程副省长的厉害了,调动一切力量,化解一切矛盾,最后把她完全地孤立起来。
苏晓敏不怪荣怀山,相反,她很能理解荣怀山,换了她,同样很难拒绝。要说贱,他们中的所有人,又有哪个不贱呢?
有时候,能摇上尾巴也是一种福分!
这件事严重动摇了苏晓敏的信心,也让她恪守多年的原则遭到颠覆。送走谢芬芳后,苏晓敏关了房间所有的灯,她把自己交给了黑暗,这一刻,她是那么的喜欢黑暗,她喜欢黑夜里透不过气的死沉味道,喜欢黑夜辨不清方向的迷宫一般的感受,更喜欢黑夜里涌向她的茫然。她像一只孤独的狼,置身荒原上,想嗥,却发不出声音。她又像一件被人扔了的衣裳,不知道该披在谁身上?
一夜未眠,难眠啊。夜里一点钟的时候,她实在痛苦得不行了,抓起电话,打给了瞿书杨。真是奇怪,到东江后,苏晓敏从来没有像这夜这般思念过瞿书杨,思念过她的丈夫。刚听到瞿书杨的声音,她便哽咽了嗓子:“书杨,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想回去。”
瞿书杨怔了好长一会:“怎么样,后悔了吧?”
“不是后悔,他们……”
“跟他们无关,我是说你自己。”
“书杨,我不想干了,一天也不想干了。”
“不行,你得干下去!”瞿书杨忽然说,声音听上去像是跟谁在较劲。
苏晓敏心里重重响了一声,瞿书杨这句话令她意外。
“书杨,你不知道,他们合起手来……”
“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正因为如此,你才要坚持,一定要坚持,你不能当逃兵,更不能屈服。有多大的阻力,我跟你一起面对,好吗?”
“书杨……”苏晓敏这次是真的流下泪来了,她不想流,但泪水从她眼里夺眶而出,她控制不住。瞿书杨终于支持她了,终于跟她并肩站在了一起。
她好感动啊。
接下来瞿书杨再说什么,苏晓敏就感觉无所谓了,其实多少年来,她就等着瞿书杨一句话,一句支持她鼓舞她的话,现在,瞿书杨把这句话送给了她。
送给了她啊!
苏晓敏抹了把鼻子,她笑自己的脆弱,好赖也在官场打拼了二十多年,怎么仍然经不得风雨。
“老公,我今天让你笑话了。”
“你说的什么话,你是我老婆,你有难过当然要跟我诉,放心,我和杨妮会帮你的。”
杨妮?
瞿书杨啊瞿书杨,你真是书呆子,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提杨妮,哪壶不开你偏提哪壶!
奇怪的是,这晚,苏晓敏居然没吃杨妮的醋,居然没在电话里跟老公翻脸。她的大度让她自己都吃惊,后来一想,也不是什么大度,她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苏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