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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二听后抱拳道:“倪二别的不懂,众位平等待我,亲如手足,此恩岂是寻常能享的?愿大显身手,搏出大彩!只是你们光顾说话,这酒却停了许久。闷煞我也!”
众人皆道:“倪二兄请海饮!”齐举杯相敬。卫若兰命小厮给倪二换大碗,再斟美酒。
张友士又道:“韩琦兄、也俊兄,大谋十也,详细阵法,还待二位夤夜筹划。到时你们与我先断后,若情势须要,则我反充前锋可也!至于湘莲兄,虽武艺高强,此次却屈免一搏,因须有人及时往江南去,若胜,则发动那边官民拥戴正宗,若败,则在山寨迎候撤退诸人。”
陈也俊道:“你路过陈家山时,可凭我字据问管家要银,以备江南山寨使用。”
正议论,小厮来报:“有秦显两口子在圃门外求见。”
张友士问:“可还有别的人随来?”
道:“只他夫妻二人。”
张友士便道:“将他们引到这里来。”
那秦显夫妇进到大厅就欲下跪,张友士亲上前招呼,命给他们座椅,两人就在尽左边坐了。张友士问他们秦之孝夫妇如何?秦显道:“他们自改姓林后一直不敢张扬。如今已被管制得严紧,不得如我们般趁便逃逸。”
原来那秦之孝,并秦司棋父母,秦显夫妇,皆是当年义忠亲王家的仆人,因与荣、宁二府相与甚得,赠与他们的,与那秦可卿一样,皆非出自那营缮郎秦业家。
张友士问:“可带来什么?”
秦显起立,从怀中掏出一串念珠,呈送张友士手中。张友士举起向众人道:“此念珠名为香串。”
原来那年北静王路祭秦可卿时,贾宝玉谒见,北静王现从腕上卸下,赏与了贾宝玉,告诉他乃谁所赐,那宝玉回到府中,褪下转赠林黛玉,谁知那黛玉道:“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遂掷而不取。他们两个只在那里斗气,再不过问这香串,就被宝玉房里的丫头秦红玉拾起收藏了。那贾元春因告发有功,赐北静王香串为掩人耳目,逼死了秦可卿,允宁府大办丧事后,就将贾元春选入凤藻宫,封了贤德妃,又准许其回家省亲,营造太平象。为省亲,贾府造了大观园,省亲只一夜的事儿,完事后就锁起闲置,那秦红玉在园子里怡红院看守空房,后那贾元春命家中姊妹并宝玉等住进去,宝玉选了怡红院,秦红玉先改名林红玉,再改叫小红,一直将此香串留着,后来他又被王熙凤叫去使唤,才将这香串给了他父母。
秦显道:“秦之孝将此香串交付给我,嘱咐一定要设法交到大人手中。”
冯紫英问:“你们逃出荣府已属不易,还要混出城外,一路顺利么?”
秦显道:“那里顺利,看守城门的是那贾雨村的部属,查得好严,我媳妇揣着这香串,竟被他们从怀里薅了出来,拿去见官,守门官见了也不认是什么贵重东西,一直报到贾雨村那里,那贾雨村亲审我们,先十分严厉,待细看这香串后,却平息了下来,将其他人支出。问我们从何得来?”
那秦显家的就接着说:“我就说是从主人屋里偷来的,想拿去换些银子发个小财。那贾雨村鼻子里哼两声,他当是看出这香串乃禁中之物。那时他也知道荣国府逃出了一对仆人。我们都觉着非扛枷收监,等着杀头没别的下场了……”那秦显又接着说:“谁知他竟将这香串掷还我们,摆摆手,让我们起来走人。我们也不知他何以如此,出得辕门,赶忙一溜烟跑了。且喜无人尾随,就一径奔了这里。”
那张友士道:“贾雨村真会两边下注!”
韩琦道:“真奸雄也,若日落月出,他会来邀功,曾放这携香串的人一马么,若月落日在,他就只当绝无此事,依旧享他的荣华富贵!”
卫若兰道:“日月之譬,不过暂借罢了,其实是真假正邪之别。”
张友士道:“正是。你们看这香串,何谓香串,兄弟之情也,太上皇重此情,如今又如何?此假惺惺遮掩物也!来得好,正好派上用场!”大家议论不止。
议论后又开饭,餐中又饮。只卫若兰、冯紫英自控酒量。那时已入夜,十五的圆月十分光明,他二人到圃场林边演习射箭。那箭靶乃一人形,冯紫英三丈远,奋力一箭,命中靶人眉心。卫若兰亦在三丈远外,拉弓瞄准,箭尾碰到他颈上佩物,叮咚一声,冯紫英侧目觑定,却是一个金麒麟,因责备道:“你怎么还带着这个?虽是有个小物件,却会妨碍射杀的!”
卫若兰暂放弓箭,摩挲着那金麒麟,道:“他一个雌的,我一个雄的,我们确是麒麟配,琴瑟之乐,销魂熔魄,佩着他,就犹如还跟他在一起,真舍不得摘下呢。”
冯紫英见那金麒麟在月光下熠熠闪烁,因道:“前日渡口你们夫妻岸上话别,我和也俊兄都看见了,你似要香他,他躲开了,逗得我二人在船上笑弯了腰。英雄美人,一则佳话,只是真上阵时,还须摘下才是。”
卫若兰摘下那金麒麟,往怀里揣,道:“紫英兄,万一我有不测而你大幸,则盼将此麒麟交给一个人。”
紫英道:“何出此言。两个麒麟,一定再相会的。”
若兰道:“正是。此麒麟,乃宝玉赠我。倘我有不测,你须将他交到宝玉手中。那时宝玉、湘云一对鳏寡,正好因麒麟而聚合,他们定能白头偕老!”
紫英道:“越发的胡思乱想了,我们这次定能马到成功!你与湘云,很快团聚!”
若兰道:“诚然。我不过是从最坏处去想最好的结果罢了。岂能再让日月双悬,必定要‘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紫英笑道:“你知这是谁的句子么?”
若兰道:“他固是一奸雄,骨子里多有邪气,然也曾与他聚谈,倒觉得他对人对事看得甚为透彻,心里其实明白。”
紫英道:“只是该你射了,看能否一箭封喉?”
那若兰拉满弓射去,果然正中靶人之喉,紫英鼓掌,若兰道:“这究竟只是射死靶子。应再练马上骑射活靶。”就唤来小厮,牵过三匹马来,其中一匹上绑牢一稻草靶人,先让小厮将那匹马轰开,紫英、若兰二人各骑一马从两边围射,两弓先后射出十余箭,后牵过那靶人来细看,命中了六箭,只两箭射中要害,二人就要再试。彼时韩琦、也俊、倪二亦各骑马来,一起演习,直到箭箭射中靶人,方才去歇息。
再一日,柳湘莲准备南下,众人与他饯别后,紫英、也俊又单与他密谈。紫英道:“那薛蟠一家太惨,如今三口棺材暂放铁槛寺,也不知何时才能运回原籍。那薛蝌夫妇,带着妹妹薛宝琴,轻装简行,到江南避祸去了。那薛宝琴原是聘给梅翰林家的,前些时梅家亦被管制,梅家在他们远行前写了退婚书,托人送了过去,虽如此,究竟心里不踏实,故薛蝌夫妇与薛宝琴得那退婚书后,丫头、小厮都没带,连夜往运河码头去,乘船南下了。他们南边亦无什么亲支嫡派的族人了估计先一步,还是在那玄墓蟠香寺落脚。薛蝌那媳妇邢岫烟,早年就随父母在那庙里赁房居住的。你去了,得便时寻觅一下他们,看望看望,补贴他们些银子,也是好的。”
湘莲道:“自从我与薛蟠尽弃前嫌,结金兰之好,与那薛蝌走得也近,就是那薛宝琴,还有他一个随身丫头,也曾见过的。去年秋天,我混回京城,去逛那庙里的菊花盛会,与薛蝌并他那妹子丫头,不期而遇,我凑过去招呼薛蝌,他先唬了一跳,后认出是我,左右看看,方引我到人稀处说话,道家事艰辛,一言难尽,这日是苦中作乐罢了。我见他手里握着一个画轴,问他为何携此赏菊,他脸红了,递过让我展看,原是仇十洲的《艳雪图》真迹,道是贾府史太君归天后,分给王夫人,王夫人转送薛姨妈的,道当年那史太君说过,画上的两个美人儿,比不上他妹子跟丫头呢!只是如今家道艰难,没了进项,故不得不到这庙会来,赏菊犹次,卖画是真。我细观那画上美人,觉得已是婵娟再现,再往那边看他妹子并丫头,更是惊艳,几不信凡间有那样的绝色。我就劝那薛蝌,《艳雪图》无论如何不能卖掉,当即把自家身上那天带的银子全给了他,不许他再往庙会古董摊那边去,那天他和妹子等大概确是看过菊花就回家了,那仇十洲的画,如今该携往江南了吧。”
柳、冯二人说话时,那陈也俊只是低头沉思。紫英因问道:“你家不也在那玄墓住过的吗?”
陈也俊道:“正是。且亦与蟠香寺有缘。”≮更多好书请访问。 ≯
湘莲问:“那样的缘?佛缘?情绿?陈也俊叹口气道:“实不相瞒,乃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