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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的,也定不会加害于我。”椿龄道:“只是古诗里说的,‘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我们可往那里藏呢?”贾蔷道:“你跟着我就是。我也学过一句古话,道是‘大隐隐于市’。我们也不必去往深山老林,只是须走得远些,在那人烟稠密处,隐姓埋名,只要我们手里有银子,照样逍遥自在!”二人商议定,贾蔷就将一位三代老仆焦七唤来,告诉他要出去云游,留下一大包银子给他,让他明天遣散丫头婆子,只留两个小厮,跟他一起看守宅子。那焦七跟随贾蔷多年,熟悉他那想起一出是一出、抬起脚就走人的脾气,照例也不问他往何处去、何时回还,只嘱咐他两句“一路小心,尽早回家”,也就下去。那贾蔷与椿龄收拾妥银两细软,趁夜幕低垂,引出自家的骡车,椿龄坐进去,贾蔷亲自赶车,一径朝东门而去,且喜城门未关,出得城门,一溜烟竟不知何往。
第二天早上,贾珍、贾琏等在梨香院直等到日上三竿,也不见贾蔷将龄官带来,命贾蓉再去传召,回来说已连夜云游去了,珍、琏不禁面面相觑。那从北静王府借来的戏子场面等倒到齐了。贾珍因道:“就只当蓉儿昨日也没见着吧。就是现在寻到龄官,他不想唱,强扭的瓜不甜,到了宫里闹出事故,漏子更大。我想天下戏班一锅煮,那《相约》《相骂》这勺不出来那勺捞,我就不信北静王戏班子里就没有能唱好这两的。”因去问,果然有能唱的,看去也与那龄官无大差异。贾琏道:“若来传,就说这是龄官。”贾珍道:“那就蠢了。只是去唱就是。娘娘那里还记得那么真切?圣上也未必记得住是个什么官儿。他们不细问,唱完领赏回来就是,倘真细问起来,那时必是看过笑过了,再跪奏府里戏班早已解散,此系北静王府借来的,想必也就不会追究,谁让他们开颜不行?”贾琏称是:“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一语未了,忽见薛蝌喘吁吁跑过来,一边拭汗一边报告:“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哎呀不好了,我们家里出大事了!”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第八十八回 勉为其难二宝成婚 准折坎坷枕霞吹笛
原来那天早餐时,夏金桂又借茬吵闹,薛蟠因头日去领采买银子遭减扣,心头烦恼,一夜没睡好,更不堪那河东狮乱吼,往日不过对骂,今日那边一句恶语出来,竟愤懑难忍,将正喝着的一碗热粥,照那夏金桂甩去,偏偏就砸到了太阳穴上,粥汤横飞,更有鲜血直喷出来,夏金桂尖嚎两声,便倒地翻白眼而亡。家里顿时乱作一团。那薛姨妈急派伙计去请夏金桂父母,意思是道明情形私下了结。薛蝌便跑到荣府这边请贾琏救急,转了几圈才在梨香院找到,见贾珍、贾蓉亦在,越发一起恳求:“看是怎么帮着熄那夏家的火,或先到官府打点,免我哥哥牢狱之灾。”贾琏并贾珍、贾蓉只是互看。贾琏问:“怎不去王子腾舅舅那里去搬兵?”薛蝌道:“伯妈也派人去知会求援了。只是舅舅自免去九省都检点回京后,一直没有新的叙用,赋闲心烦,我们去请安都托病不见,只怕没有姨父这边人多力大。”贾琏道:“本是至亲,该出力的。只是你也知道,这边你大老爷那个情况,二老爷,你姨父,虽未免官,也正丁忧中,加上姐妹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更别说下面还有人命事,比王子腾舅舅那边,其实更衰败了。说起人力,如今这边只耍我一个,纵是三头六臂,也招架不过来的。这样吧,我就派兴儿跟你过去一趟,人死了不能复活,打官司又能怎样?劝那夏家多收些赔付,把这段孽缘了断就是。”薛蝌还指望贾珍、贾蓉助一臂之力,那父子二人只说些劝慰的空话。不得已,先带着兴儿回去了。回至薛家,人声鼎沸。夏金桂兄弟带一大群家人,来了就骂闹,又报了官,官府来人,见那夏金桂横死在地,验完尸,就锁拿薛蟠收监,那薛蟠原只习惯他指使去锁拿别人的,自己怎能忍受锁拿,在那里挣扎反抗,想当年他指使下人打死冯渊,视为儿戏,拍屁股一走了之,如今其实是夫妻吵架误伤,怎的就须去受审偿命?他那里挣蹦呼叫,薛姨妈看着只是心疼得嚎啕大哭,那薛宝钗也顾不得许多,只能抛头露面去搀扶母亲,却也不知该怎么劝慰。众人见薛蝌只搬来个荣国府的男仆兴儿,薛家一方的大失所望,夏家一方的更加执拗强硬。那薛蝌、兴儿轮番劝说以至恳求夏家私了,薛姨妈更说愿倾家荡产赔付夏家,只求他们撤销官司,那夏金桂兄弟那里答应,只说我们夏家不缺银子,杀人就须偿命,只要那薛蟠人头来祭奠他姐姐。到头来薛蟠只能被锁走,那薛姨妈直哭得浑身几乎散架。
那日贾政拜客回来,脸色甚为难看。王夫人本拟将妹妹家的祸事报知给他,见他格外沉郁,且不敢说。二人一起无言无语吃过饭,贾政就到外书房去了。在外书房,清客詹光、单聘仁来凑趣,詹光愿陪贾政下象棋,对单聘仁道:“你须作个观棋不语的真君子。”单聘仁道:“莫若我们两个陪政老玩叶子牌。”那贾政并无棋牌之兴。因对他们道:“你们说说看,历代兴亡教训,是否皆可为我朝借镜?”詹光道:“那个自然。当今圣上,就最善借镜。”贾政拈须道:“太上皇在金陵,题有‘治隆唐宋’碑,博大胸怀,古今第一。”詹光、单聘仁皆点头称是。二人对看一眼,心中皆在琢磨政老爷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不曾想那贾政忽又转换话题,道:“还要请教二位,据那黄老之说,道家之术,已孕之女,到几月尚可驾驭无碍?”见詹、单二位面面相觑,不能作答,因苦笑道:“二位想到那里去了?因这也系一门学问,大儒不避僻题,总是知之愈多,心灯愈明。”单聘仁便道:“按那房中术,确系高深缜密之大学问。据愚所知,已孕之女,临盆之前,皆可驾驭,只是须有恰当姿势、呼吸吞吐得宜。”贾政便不再言语。詹光、单聘仁见贾政露困倦之色,便唯唯告退。那贾政一人枯坐,心头烦恼缠绕。他听得两个传言,都对他及整个家族十分不利。一是头年他忽来兴致,将宝玉、贾环、贾兰唤来,吟那将军诗,不知怎的传至外面,现有人正草拟奏本,欲向圣上告他影射,罗织成罪,其实他的初衷,原不过是借镜往事,哀男子无能,竟让女子去牺牲罢了。本来此事并不可怕,因那元妃,圣眷正浓。却又听到一个传自夏太监的消息,道那元妃竟因圣上驾幸,将一个成型的男胎流出来夭折了!虽是圣上自施隆恩所致,怪不得元妃及抱琴、夏守忠并小太监等,但此后元妃尚能续接龙恩、受孕生产否,就未可知了!元妃若果真流产,圣上恰看到关于将军诗的奏本,一时烦闷恼怒,将己治罪,恐亦难免。再有接收甄家罪产代为藏匿一事,早是心病,原恃圣上追究时元妃可以缓颊,如今更难指望。如此这般越思越怖,不能自己。那贾政一贯只将此类大事自己心中消化,消化不动,只有一法,就是拿那赵姨娘泄闷。因又传唤那赵姨娘来,赵姨娘巴不得的来了,欲向政老爷说些什么,那贾政喝令他住嘴,只要他服侍睡觉。赵姨娘便百般花样让那贾政忘却其他。
王夫人就唤过凤姐来,说明二宝婚事已定,让他支使人把西边正房大小六间收拾成二宝新房,又道再把后院三间抱厦重新收拾,二宝婚期中并那以后一段时日,请薛姨妈并宝琴来住,薛家可由薛蝌看守。凤姐遵命忙去张罗。
那赵姨娘听得二宝婚讯,别的且不说,眼见着把正房六间都给了二宝,并那后院要请进薛姨妈,十分不忿。那日费婆子有事过来,赵姨娘将他请到自己屋里,两个人叽叽咕咕许久。赵姨娘道:“你就该跟大太太挑明了说,两位老爷分爨未分家,这边正院正房二老爷二太太住着,原是你们大房谦逊礼让,不去说了;只是让了一代没有再让二代的;如今正把那正房劈一半给宝玉娶媳妇,可跟大房商量过?就是你们大房宽宏大量,这边二房也该折合成银子赔补大房那边对不对?”费婆子一拍腿:“要不是你打抱不平,我倒疏忽了。必定去跟我们太太一个提醒。这是大事了。其实就拿小事说,这二房何尝把我们大房的人放在眼里。老账不去算了。就拿那司棋自焚的事来说,你那内侄明媒正娶,有甚过错?我们那边,司棋爹妈,并他姥姥王善保家的,饶死了人,还落了个倾家荡产,又有四邻索赔,跟你那内侄结上死仇,其实是无是无非两败俱伤的惨事儿,我们大太太找到这边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