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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雷电交映,朱立轩伏在她的膝间,全身颤抖得几乎带着荣惠也要跟着颤抖起来,他仰起头,小脸上仍有惊恐:“但我听到崔慈的屋子附近有哭声……还有几个内监也听到了……”
“那是雷雨声,那些内监胆子小才听风就是雨,二殿下难道也胆子小么?”荣惠扶着他的小肩膀,露出一丝疑色。
“当然不!”朱立轩昂起小胸脯,但冰冷的手还是透出他并非那么胸有成竹。
荣惠失笑,握住他的手,也难为他了,哪个小孩子看到恐怖的死相,都难免要有些阴影。她正要出言宽慰几句,朱立轩却忽然问:“华淑仪,世上真的没有妖魔鬼怪吗?”
受z国无信仰的大环境影响,荣惠是毫无疑问的无神论者,自然很坚定的摇头。
朱立轩听了,却是睁大眼,问道:“那世上岂不是也没有小翠?”
荣惠先是一愣,转眼才反应过来他竟然还记挂着小翠的故事,点点头道:“二殿下,那是故事,都是假的。你可别当真,不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要受吓了。”
朱立轩蹭进荣惠的怀里,小手将她紧紧抓着,小嘴里嘟哝了一句:“还好华淑仪你是人。”
童言无忌,荣惠有些哭笑不得,只轻轻拍着朱立轩的背。
荣惠哄了一晚孩子,第二天精神很有些不好,朱立轩反而神采奕奕。
宫人鱼贯而入,荣惠轻轻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玉树先一个进来,一边为荣惠更衣,看到朱立轩那边内监正帮他梳头,而他则手里捧着本《中庸》,看得专心,距离颇远。
荣惠自然也向内室退了几步,昨天打发给玉树的差事因着朱立轩一折腾,还没机会听她回禀。
玉树这才压低声音道:“小主,有问题的不是狗也不是别人,有问题的是崔嬷嬷自己。”
荣惠眉头一紧,玉树则从袖口里掏出一只烛台来,那铜制烛台生就寻常摸样,荣惠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玉树不急着解答,只用指甲抠了抠那烛台,那本该坚韧的铜制品竟然破开一层皮。荣惠伸手揉搓了一下,发现这并非铜制,只是外头浇注了薄薄一层铜水。
没了那层皮,里面的是一些白色的粉末状。
作者有话要说:开会开到累死了,两会我跟人大这边,跑的腿断。
求虎摸……坚持日更不容易,但我依然在坚持!=四=
30,
竟是内有乾坤!
荣惠目光不自觉一寒;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刚说完,她看到窗外的天色,忽然想起早上时间紧迫,补上一句:“长话短说。”
玉树点头;当即简略的道:“这是淬后的紫石英粉,服食有治怔忡惊悸的药用。若是向这样制成烛台,针入白蜡内,蜡烛燃起必然将紫石英粉融进去,化出异味。紫石英的气味和它的服食药用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原本能治怔忡惊悸,反之,就是会使得更为治怔忡惊悸。
听到这里;荣惠已经很明白,这烛台就是使小白发狂的罪魁;但是……“崔慈入住已久,这烛台应该也不会刚巧是第一次用就遇到小白了吧?为何平日里崔慈一点察觉都没有?”
古代蜡烛可比电灯,实乃最日常不过的物件。
“小主有所不知。”玉树轻轻摇头,道:“紫石英虽然有这些药效,但并非猛药,便是要服食治病,也得配合其他药材。何况这些分量对成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寻常闻了这味道,若非熟知药材的,也不会觉出太大不妥。”
荣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乎是言之成理,但是有一点很重要,这种隐蔽精细的手法,真的是冲崔慈么?总感觉有太多巧合。首先,狼犬来的很偶然,进静安宫不过数日。其二,崔慈怕狗,众所周知,若非昨日巧合,也不至于……当然,也可以说是内监有意为之,但那守着小白的内监已经惨死……
如果不是这烛台设置得精妙,如果只是崔慈在旁的地方染了紫石英,荣惠肯定都愿意相信这是巧合。但这烛台的存在,让荣惠不得不相信是人为。至于对方目的,她还摸不清脉络。
正走神着,听得外头芝兰一声“小主”,荣惠才回过神来,玉树并不多言,帮她系好腰带。荣惠随手理了理宫绦,走出几步,芝兰已经迎了上来,脸色略惶,道:“小主,雍徳宫的芳蕊姑姑来了,说是请您前去雍徳宫。”
果然来了,荣惠倒不意外,在她的地盘死了西太后的人,就算和荣惠没关系也得有关系了。西太后找她麻烦,再正常不过。
梳好了头,更好了衣,朱立轩正用上了早膳。
早膳不是那糕点面粥,而是新贡的西瓜。夏日里的西瓜格外诱人,切成小块盛在玉碗里。朱立轩也不用勺子,直接用手拈了放在嘴里,然后随口一吐,一旁的内监抱着只汝窑瓷碗急忙后退几步,左摇右摆,几粒西瓜子正落进了瓷碗里。
朱立轩不由得一乐,信口道:“好奴才,赏。”
内监伏地谢恩,朱立轩却趁内监不备的功夫,又吐出了几粒西瓜子,不想一人打了帘子进来,被吐了个满脸。
“哎哟,二殿下,您怎么还爱干这等小孩子似的事儿呢?”说话的芳蕊一边用帕子擦着脸,一边笑得谄媚。半晌,见朱立轩不理她,笑容就不由变得讪讪的。
芳蕊穿着一身姜色裙裳,衣饰朴素,宫女除了年节,素来不许穿红戴鸀。芳蕊三十出头,穿着素装却十分衬合,张嘴带笑,虽然此时笑的不是那么敬业。
荣惠打了帘子出来,笑眼弯弯:“传唤这等小事,竟叫芳蕊姑姑亲自来,随便打发个宫人不就好了么。”
“哪的话,太后也是怕旁人带不好话。”芳蕊皮笑肉不笑,说话的功夫,朱立轩已经跳下塌,捧着一只玉碗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荣惠跟前,仰起头,道:“华淑仪,甜的很。”他的小脸上虽然一派正经,但这等做派难免带了几分献宝的意思,直把芳蕊看的撇嘴。
若是以前,荣惠可能还会有些受宠若惊或是在芳蕊面前觉出不妥,但这些日子的相处,经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两人的情分难免不知不觉亲厚起来。
是以,荣惠自然的接了玉碗,吃了一块西瓜,又捏了一块到朱立轩的小嘴里头。想来他应该是极喜欢吃西瓜的,不然也不好一口吞下,还不忘舔两口她指上的汁水。
难得的可爱摸样。
只是两人吃西瓜的举动难免碍了有人的眼,芳蕊盈盈看了荣惠一眼,笑得不轻不重:“华淑仪,二殿下去到大本堂的时候也差不离了,念事重,还是不要耽误了。您也快和奴婢往雍徳宫去罢。”
言下之意,是荣惠有意耽误朱立轩上学,照看不周。
若是寻常,荣惠也无谓争口舌之利,但今日不同,毕竟芳蕊是雍徳宫的人,她不能被乱戴了帽子去。本就因崔慈的事让西太后对自己生了嫌隙之心,此时一个不小心,多了条罪名,岂不更是更多欲加之罪。
当下,荣惠微微一笑,似是随口的道:“芳蕊姑姑宽心,二殿下卯正入学,从静安宫乘辇轿往大本堂约小一刻钟,此时……”她从袖口里掏出一枚花纹精致的怀表,瞧了一眼道:“此时还有半个时辰,二殿下可安心用早膳。”
不仅不耽误,最后一句也从闲事耽误时间回到了早膳这正事上。
“……若是早膳,二殿下一向是阴虚火旺的体质,用这等生果,只怕对二殿□子不好吧。芳蕊的笑容也就愈发不敬业了,转目看了一眼朱漆托盘上的玉碗和西瓜。
真是锲而不舍啊,荣惠笑意深深,正要说话,朱立轩却先一步甩了脸子。不,其实朱立轩大多时候都并无好脸色,此时只是更难看了一些,他看着芳蕊,道:“我吃什么,连皇阿奶都由得我喜欢,你又算什么东西?”
芳蕊顿时叫气得脸色潮红,但却半句话都不敢多嘴了。
荣惠却没有解气的快感。临到跟着芳蕊走出宜然堂时,她还不自觉的回头多看了那玉碗里的西瓜。她目光一沉,眼底掠过一丝阴霾,这西瓜回头还是得叫人撤了。希望她还有这个机会。
荣惠这是第二次进雍徳宫,还是在卯正这个微妙的时刻。
今日她没去建宁宫例会,被西太后的近侍芳蕊请到了雍徳宫,只怕整个后宫那一班同事都晓得了。西太后会让芳蕊来,只怕也存了让她出笑话的心思。
西太后如此,如果只是为了崔慈,怕是不至于,只怕也有荣惠因照看朱立轩而晋位的因素。是想趁机对她进行敲打么……荣惠禁不住思绪纷飞。
当荣惠走进雍徳宫内殿时,西太后一直在一扇簪花仕女的沉香屏风礼佛,此时方起了身,簪环摇曳的影映在其上,竟比屏风上的侍女图还要婀娜上几分。实在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