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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最虽然没告诉我他要去哪里;但我知道他带着嘎朵觉悟和八只小藏獒;就一定回到黄海美场去了。色钦作家;你说我们怎么办?我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女人;就算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比袁最好;我也只爱袁最。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他都是飞飞的爸爸!
我的丈夫。我不能跟他离婚;决不。不管他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是他最亲最亲的人。”她捂着眼睛硬咽起来;眼泪从指缝里渗出;落下来就成了砸在我心里的石头。
我心思沉沉地扭头不看她;突然发现袁最已经从基督山的石阶上下来;正朝着这边穿越着马路。我吓了一跳;他不会是也要来这家菜馆吃饭吧?如果他看到我跟他妻子一起监视他;会是什么举动?我站起来想拉着女人躲开;却见袁最脚步一弯拐到车站那边去了;显然他是要坐公共汽车回獒场的。我盯着袁最;直到他坐车离去。姒苏一直在低头硬咽。我又坐下;望着她不知怎么办好。她突然抬起湿热的泪眼想说什么。我赶紧说:“我们该走了;也许听忏悔的牧师会告诉我们;袁最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又告诉她;“袁最已经离开了。”
姒苏赶紧站起来;生怕我抢了先;大步走向吧台去结账。我是一个向来不喜欢女人为我结账的男人;但这次我没有喝止她。她请客的用意是想让我告诉她我所知道的袁最;我不想让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以为我在拒绝而失去希望。她为我点的菜;我一口也没吃。我们离开时;服务小姐问:“打包吗?”我看了一眼不知该怎么办的姒苏;赶紧说:“所有的菜;还有酒;都给我打上;我带回去晚上吃。”
4
今天不是礼拜日;也不是旅游旺季;教堂大厅里没有别人。当我们坐在第一排的长条椅上;面对着西装革履!清瘦矍拣的牧师时;我仿佛觉得这个天堂的守门人是从大街上招领的;而不是上帝派遣的。为什么不穿上黑色的道袍;为什么不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我立刻有了一种误人歧途的感觉:我虽然不是佛教徒;但仍然以我的出生地为自豪;那是佛灯照耀的藏区。我对红衣喇嘛!黄裳活佛的敬畏是与生俱来的。相比之下;我到了这里怎么一点敬畏心和神秘感都没有?我想佛教一定比基督教更接近神的灵界以及天堂!地狱!来世!灵魂什么的;首先他们的喇嘛是一些观照神灵修行念经的人;是即便脱得精光也会让人觉得并非凡胎俗骨的神职人员。不像面前这个牧师的形象。
还好;牧师虽然是个老人;说话的声音却比年轻人还要洪亮;神态平静样和;给人一种空廓无染的感觉。见面后没说几句;他就说:“对专门来找我的人;我首先要告诉他们我的名字;我叫欧阳约翰。这个名字意味着既然我是上帝虔诚的仆人;就应该是你们忠实的朋友。说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说多久就说多久。如果觉得这里太空旷;我们也可以去后面的忏悔室。”
我说:“在哪儿都行。不过我们不是来找你忏悔的;我们是来打听个事;刚才离开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叫袁最的;他来干什么?”
“袁最?他叫袁最?我不知道。”约翰牧师若有所思地说。
“他一定是来忏悔的吧?告诉我们他忏悔了什么?”
约翰牧师吃惊地望着我们: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口气是如此得理所当然。“忏悔者的声音只有上帝才能听取。”
“这个我们当然知道。但是;假如一个罪犯;面对你说出了他的罪行;而你却守口如瓶;知情不报;那会有什么结果呢?他会避开惩罚继续犯罪;灵魂和肉体将在越来越黑暗的堕落中得不到拯救。我的意思是说;你在对上帝的事业负责的同时;也必须为法律负责。该说的不说;替罪犯保密;那就是包庇纵容;他的罪就变成了你的罪;你和你的上帝怎么可以为人间担待那么多的罪恶呢?当然你会说;我不做出卖人的犹大;罪恶里头没有比犹大更大的罪;所以他只能在橄榄园里上吊自杀。但是我要说;自从有了耶稣基督;人类社会遍地都是犹大。犹大也可以是英雄好汉;是识时务之俊杰。”我的态度是如此的不恭不敬;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好像我是来挑战的;代表无神论挑战有神论:要说惩罚;上帝能耐;还是法律能耐?要说犯罪;在法律面前;上帝也会犯罪。
“当然;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很多事情是不辨自明的。”约翰牧师不怒不激;平和地点着头;让我感觉到他一下子就被我说服了;会立刻把袁最的忏悔说出来。他从朴素而神圣的讲坛上走过来;坐到长条椅的一边;和我们保持着距离;慢悠悠地说:“上帝听取忏悔时;我可以在场;也可以不在场。如果我意识到我将要听到的忏悔是不可以公开的;我就会立刻走开。事实上;对每个来忏悔的人;我只知道他有罪;却不知道他有什么罪。我们的信念是:只要上帝听到了;就能让他获得解脱。而我只想跪求永恒的允诺;让明察秋毫的上帝像宽恕我一样宽恕这个人和他的所有罪恶。”
我好像掉进了海里;呛了几口水;但还是做着垂死挣扎。我急巴巴地乞求着:“你知道我身边这个女人是谁?她是袁最的妻子。她和她的女儿都深爱着这个犯了罪的人。她们不会放弃他;就像上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求助于他的人。但她们还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她们想分担他的罪责和痛苦;想帮助上帝拯救他的灵魂。牧师;麻烦你告诉我们吧。”
约翰牧师慈样地看着姒苏;仿佛在征询她的意见。姒苏突然抖了一下;急急地摆手:“不不;要是不便说;就不要说。”她似乎意识到我是借了她的名义想探知袁最的事情;其实我跟她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我望着她;胸腔里激愤地升起了一股怜悯的温情。我想我还拖延什么呢?我应该就在此刻把我知道的关于袁最的一切都告诉她;因为她是女人;而且是一个如此柔顺文静!楚楚可人的女人。就这么简单;我本质上是惜香爱玉甚至好色的。我相信她决不会把我滞留蓝岛的事通报给袁最;因为那样不仅救不了袁最;反而会激化矛盾。再说了;就算她会告诉袁最;跟我给她说与不说;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说起了地震以及地震中的藏獒节;说起了烧毁数百只藏獒和一个人的那场人为的大火;说起了死里脱身的嘎朵觉悟和袁最的嫌疑;说起了被人偷走的八只小藏獒和母荚各姿各雅。最后我说:“各姿各雅用爪子掏出了一个洞;又用身体撑住了继续往下塌的废墟;一撑就是六天六夜。六天六夜;强巴一家吃着各姿各雅的奶水;存活在各姿各雅一动不动支撑起来的空间里;直到被救出。而救援的人之所以发现碉楼废墟下还有生命;也完全是靠了各姿各雅衰弱的却坚定不移的呼唤声;它一直在呼唤外面的人;也一直在呼唤强巴一家:不要失去信心;坚持;坚持。就是这样一只伟大的藏獒;现在又被袁最骗为己有了。贪婪哪;人的贪婪什么时候才有个够呢?”
姒苏哭了;抑制不住的伤心和感动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约翰牧师诧异地看着我;像是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向我打听?
我说:“我希望听到他自己的陈述;除了验证我的调查;我还想知道牧师你的看法。在你们基督教看来;人在骨子里是不是喜欢犯罪?如果不是;还要上帝干什么?如果正是因为上帝可以拯救罪恶的灵魂;人才喜欢犯罪;岂不是上帝反而成了罪孽产生的根源?如果上帝的职业就是拯救罪恶;岂不是上帝越忙;人类就越没有希望?上帝到底是真实的存在;还是一种假设?如果是假设;说明不信上帝也可以爱人类;如果不是假设;上帝能显示奇迹让我看看吗?”我知道我又开始情不自禁地挑战牧师了;虽然无神论的挑战总是无知而狂妄;但是我喜欢。我一口气提了这么多自以为尖锐的期待反驳的问题;轻蔑的表示溢于言表。
但是约翰牧师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读过《圣经》吗?”看我点头;又说;“那你怎么还有这么多的疑问?我现在只告诉你奇迹。奇迹总是产生在你的愿望之中;想想你此刻的愿望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我知道。”
我更加轻蔑地说:“你知道什么?我想即刻见到嘎朵觉悟!各姿各雅和八只小藏獒;想带它们离开蓝岛;回到青果阿妈草原你知道吗?”
约翰牧师没有回答;只是抬头仰望着讲坛后面的耶稣受难雕像。他望得那么专注而肃穆;仿佛此刻所有的语言都在他的凝视中悄然消解。我被他感染得不禁也望起来:有什么特别的吗?跟我在别处见过的一模一样——耶稣浑身裸露;只用脏破的衣服遮挡着生殖器;头聋拉着;荆棘编制的皇冠却戴得端端正正。背后的十字架看上去并不沉重;却能让人感觉到整个人类的痛苦其